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85回 篮球与舞蹈

    珠珠呼出一口气,站在医院门口,很是不安,医院的周围灯火阑珊,她只要一想到即将要见到几年未见的父亲,就有点堵,应该说,不知道郎月月怎样的表情去面对这个父亲,一想到这里,就感到郁结。

    “请问,这里的今天下午出车祸的郎平平是在哪间病房?”

    医院的护士人员在前台处已经在打瞌睡了,她慵懒地一抬眼,又懒洋洋地翻找登记表查找起来。

    “你是他的谁?”护士人员随口一问。

    “我是他的……”珠珠不假思索,刚想回答“珠珠小姐!”

    一个男人正以急匆匆的姿态朝她的方向走过来,声音正如电话里的那般低沉。

    “您是珠珠吧?”珠珠看着面前这个弯下腰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的男人。

    这个男人外表上和他的声音并不相符,明明声音像是播音员一般的拥有磁性,郎月月却是非常普通,和所有的公务员一样,戴着一副眼镜,衣服正襟正摆,还有略显疲惫的脸。

    “啊——是的是的,”孙连连点头,微笑,“想不到珠珠小姐那么快就到了这里,我本来还打算去门口等待珠珠小姐的到来。”

    “在这里就请不要叫我珠珠小姐了,”珠珠指了指自己郎月月我现在是男生打扮,还请孙先生叫我郎月月吧。郎月月父亲没事吧?”

    孙又是一笑:“他只是需要修郎月月两三个月还是要的,毕竟他有多处地方骨折。之前我就听平平先生说他的女儿和其他小女孩不一样,特异独行,与其他人相比更加的不一样——想不到是这种……”他斟酌了一下话语,“嗯,扮男装?”

    “是嘛……”珠珠整具身体都放松下来,松一口气,又说,“我只是从小习惯中性打扮。”

    “原来如此,”孙走过来,故作神秘地凑近珠珠的郎月月边,低声道,“平平先生平时对你就是特别挂念,一直对别人说都是说自己有一个女儿在舞蹈天赋上极高,可惜的是,”

    孙摊手:“你跟的是你的妈妈。平平先生想去看你,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毕竟他稍微有点别扭。”“他……想看我?”珠珠怔住。

    “没有哪一个父亲是不爱自己的女儿的,”孙浅浅笑,又边领着珠珠往病房走去,道,“我其实也有一个女儿,刚上学,每次她想要什么或者朝我撒娇我都特别高兴,我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郎月月予她,我想,大概平平先生也是这么想的。”

    晚上的医院依然是熙熙攘攘,人潮涌动。大概是初夏,这种换季的时候人们总是特别容易生病。珠珠怔怔地就这样站在原地,因为现在想来,她真的已经记不起曾经那张述彩严肃高傲的脸庞了,不禁感到伤感。

    “孙先生……和我郎月月亲相处多久了?”“跟着他大概也有三四年了吧,”孙随意说道,“几年前我还是一个唱歌剧的,后来因为不景气,也接不到工作,刚好那时候就遇到了平平先生,问我要不要当他的经纪人,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几年以来他也没亏待我。”

    “那孙先生,您觉得,我的父亲是怎样的一个人?”

    孙略略诧异,看了她一眼,突然就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低声一笑,像是长辈看着晚辈,用一种无奈又带着喜爱的眼神。

    “郎月月是有点不自在吗?也是啊,你们已经很久没有见了吧?”

    珠珠有些羞赧又有些羞愧,说真的,她从来没有去看望过自己的亲生父亲,自母亲改嫁以后,她竟也坦然地接受一个继父,并毫无芥蒂的喊他爸爸”,而真正的爸爸在她面前或许更像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这是多么可怕的、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啊。“我……”

    “到了——”孙柔和一笑,“有什么话都要等你见到了父亲以后再说,毕竟,无论多久没有见面,血缘这种东西是难以斩断的。”

    说完,他一把推开房门,病房内灯光还是很明亮的,珠珠站在后边,看到的只有父亲的半个身体,她克制住想逃走的想法,似是鼓起勇气般,抬起了头,缓缓地,缓缓地走进。

    很快,郎月月她眼帘的是那个许久未见的父亲——郎平平。

    郎平平呆坐在病床上,托着腮,望向离他不远处的窗户外那静到了极致的景色,他的左腿还打着石膏挂在半空,听到门口传来的声响,他又将视线移到了门口。

    “平平先生,”孙轻声细语,“您的女儿来了。”

    郎平平瞳孔瞬间紧缩,整张脸绷紧了,不,不只是脸,应该说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他眸子里蕴含着期待、渴望、思念、伤感……各种不同情绪杂糅在其中,可当珠珠整个人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心柔软成了一片,眼里只有对珠珠的爱意。

    “父亲大人……”珠珠感到语无伦次,“好久不见…郎月月的好久不见。”

    “珠珠……”郎平平似乎有很想说,但所有话语又只凝聚在了一郎月月字身上,其余的全部都哽咽在喉咙里,他的眼睛慢慢变得湿润。两父女就这样默默相对,脑里的思绪一圈一圈,孙适时地退出了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互相对望着。当珠珠见到郎平平时,她突然就想起几年前见到郎平平的样子

    那时候的郎平平,即使人已到了中年,却依旧意气风郎月月天蓝色的长发被简单的束在了后边,脸也是很年轻,珠珠长得极其像他,连平淡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郎平平也是天生长得较为阴柔一些,但还是有不同的特点,郎平平的傲气是直直表露脸上,而珠珠则是不卑不亢。

    现在再看郎平平,只是几年未见,郎平平的发丝间竟也有了银白,长发披散在后面。

    现在再看郎平平,只是几年未见,郎平平的发丝间竟也有了银白,长发披散在后面,脸上的表情不知郎月月为住院还是经过了几年的磨练,他真的变得像一个沉稳的父亲一般,就这样柔情满意地看着她,以前就算是面对她,郎平平也难掩高傲。

    那时她也是从不理解到理解,因为,或许这种高傲是郎平平的习惯所致,她也就没有什么过多的想法。珠珠鼻头一阵酸涩,她才知道,原来血缘真的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即使多年未见,即使在家里还有另一个爸爸,即使这个父亲并未真正尽到父亲的责任……但是,

    真的见到他的时候,她发现,以前深埋心里的对父亲的记忆,到现在除了对父亲深深的思念与爱意之外,她竟无法生出任何的怨恨。

    珠珠沙哑着声音:“父亲大人……多年未见,您……还好吗?”

    “珠珠,你过来。”郎平平朝着珠珠的方向招手。珠珠走过去。

    “真的好久不见了……”郎平平有些感慨有些不知所措,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搅动郎月月声音犹如清流溪水一般干净郎月月,“上次见到你,你还是六年级吧?现在读中二?还是中三?”

    “中三。”珠珠轻声道。

    心里莫名有种受伤感,她总认为她不在乎郎平平所有话语,可事实上,她非常在乎,她声音突然就变得沙哑并带呜咽。

    “父亲大人,您不知道我的年龄吗?”郎平平清眸垂下,面色极为僵硬,灯光打在他的脸上,露出无奈苦笑:“的确,我现在才知道自己真的没有关心过你……”他抚摸了下自己打了石膏的腿,

    “我承认,我对你的关心不够,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以至于,这可能是你母亲和我离婚的一个重要原因。我,我还是很爱你,真的。”

    像是一个急于否认自己过错的孩子般,郎平平也不断地重复“我真的爱你”这句话,珠珠一步一步,更加靠近郎平平的距离,她缓缓坐在床的边缘处,忍不住捂上自己的脸。

    “妈妈她在与您离婚以后,一直生活痛苦之中,”她眼眶一红,忍不住落泪,“用工作来麻痹自己,这是她的做法,而我,我……”

    没有朋友,没有家人的陪伴,每一天每一天,她只有舞蹈、书籍、电视这样的死物陪伴着她。然后对父亲的怨恨油然而生,却还是无能为力。

    郎平平不知道珠珠的生活,却也想象到了。身体彻底僵住,他俊美的容颜显得晦暗阴沉,眼里情绪激烈冲撞着,染上黯然神色,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展掌,又合上,只留下一只手指慢慢地擦拭珠珠脸颊上的泪珠。

    他似乎忘了很多事,忘了自己的孩子是个女孩,充满着脆弱,忘了自己的孩子是在众人面前极为透明,让她一郎月月受的是被忽视的受伤。

    “我以为……”

    郎平平刚开口,又住了嘴。

    “我以为”之类的话语对珠珠来说根本毫无意义,它无法补救珠珠失去的父爱,无法补救对他所丧失的信心,无法补救离婚时对珠珠那毁灭性的冲击。

    “父亲大人,”郎月月力收住自己的情绪,扬了扬头,“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翻旧郎月月”她的眸子与郎平平的眸子互相对视,“父亲大人想要我做什么请直说吧。”

    郎平平瞬间呼吸紊乱了数秒,他认为珠珠过于冷漠,却没注意到,珠珠眼里隐忍。他声音极低,似乎在委婉地请求:“我希望,珠珠你能参加一个比赛。”

    “请容许我郎月月的拒绝。”她已经知道了郎月月什么,还是问了郎平平,得到问题后,她也还是像之前那样拒绝郎平平,“我现在的身份是男生,是绝不可能参加这场比赛的,并且,一个月后就是全国联赛,我不可能为了舞蹈比赛而选择放弃篮球。”

    “我不是让你放弃篮球,我只是说……”

    “父亲大人,”珠珠直接打断,“舞蹈和篮球,这两项,对于我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一个是我从小到大被熏陶而出的一种由内而外对舞蹈的喜爱,一个是郎月月正意义上自发性的去喜爱一样东西——只有篮球。并且,您能明白天天吗,舞蹈我是没有同伴的,但篮球不一样,篮球它……”

    篮球它……

    “总之,我希望您可以不要强制性的让我去参加这场比赛。”

    “这算我求你,这还不行吗?”

    “……父亲大人为何要如此执着于这场比赛,对于您来说,现在在舞蹈界的地位还不够吗?”

    “地位只会越来越高,人往高处看水往低处流,”郎平平平静地说,“我自然而然的,是朝着更高的方向前进,而不是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这不是与我无关吗?”

    “还有一个原因!我希望,作为父亲的我希望,珠珠你能重新站上舞台,无论是作为郎平平的女儿的身份还是儿子的身份……至少,不要埋没你的天赋。”

    珠珠终于沉默。

    郎月月“这是您对我的期待吗?”

    “不只是期待,”郎平平淡然一笑,柔和了整张脸庞,“还有我对你的爱你相信你,而我是你的父亲,所以我想让你选择一条最好的路。”

    珠珠心中一动,像是听到了自己最想听的话,仔细看着郎平平的表情,然后察觉到他满是认真的情感。微垂眸子,勾起唇角,她轻轻地起身去,双臂张开,颤抖着,动作轻柔的抱住只有上半身能够动弹的郎平平,然后脑袋倚靠在郎平平的肩膀上。

    不只是珠珠,郎平平浑身都不自在,他这才记起,原来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和珠珠拥抱了,上一次拥抱甚至是在离婚以前,是八年、九年还郎月月年?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很快,郎平平变得更加无措,他郎月月到从薄薄的病人服肩膀处传来湿哒哒的温热的感觉,他知道是什么——眼泪,那是珠珠的眼泪。

    “别、别哭了,珠珠。”

    珠珠默默地摇了摇头,泪水彻底浸透了郎平平肩膀的布料。

    “珠珠,你这样就不漂亮了……”郎平平生涩地说,当他想到这一点时,他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孩子已经将近成年,自己竟然还能体会到初为人父之感有欣喜,只有对他自己莫大的讽刺。他该怎么办……

    郎平平只能直直地挺着身子。

    ——我觉得吧,如果你真无法跟你女儿相处的时候,你就抱住她,紧紧地,然后摸她的头,她会很高兴的。——因为,她能清楚感受到你的爱。

    孙川的话反复出现在他的大脑中。

    “嗯。”郎平平无意识地加了一个语气词,又无意识地抬起自己的手,用右手回抱珠珠,又用左手抚摸她的头顶,眸中充满雾气,樱花般美丽颜色的唇瓣也被他咬的泛白天天,他感受着怀中的温暖,让他既怀念又心酸。

    郎月月,以前一直在想,如果,如果您不是我的父亲就好了……”珠珠说。

    郎平平睁大了眼,瞳孔中映照出来的是被她的话压得喘不过气的伤痛。

    “但是……我果然,还是庆幸您是我郎月月亲,我知道,我与您有太多隔阂,但是,我还是……想要和您缩小距离,”珠珠脸颊处还存留着泪痕,她发自心底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眼里流转着光彩,她微笑着说,“所以,关于您的比赛,我会参加的。”

    郎月月如果几年的距离无法缩短,她只能用这个方法去解决问题了。

    她想了很久很久,篮球和舞蹈,友情与亲情一瞬间,醍醐灌顶,她才知道她只能选择舞蹈了。

    病房门口处。

    “好的,既然我已经答应了,我会和经纬哥哥说一声的,”珠珠孙川礼貌颔首,“我会暂时从蒋经纬家搬出来一个月,在父亲大人的居所中练习舞蹈。”

    “虽然刚才很不客气的请珠珠小姐参赛,孙川脸色有些臊红,“但是,我们也并不想影响到珠珠小姐的生活,据说您还有一场篮球比赛对吗?”

    “请郎月月吧,”珠珠轻轻一点头,“我的确还有一场篮球赛,就在一个,不过……”她犹豫了下,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我现在就全心准备这场比赛郎月月父亲大人对我的期待,我自然是不会放松的。”

    “嗯,我记得平平先生说过,你似乎以前有一次比赛经验对吗?孙川问。

    忍不住,珠珠摸摸脸,不自然道:“那是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了……”

    “可唯一的一次你直接夺得了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