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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折腾了一夜,颜回服下药时,窗外已经泛白,书院山脚下的村庄里是不是传来几声鸡啼声。

    服下药的颜回,虽然没有苏醒,但脉搏已经平稳,脸色也逐渐恢复了过来,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子渊对着沈及瑶十分恭敬的行了个大礼,说道:“及瑶师妹医术超群,子渊自愧不如。”

    沈及瑶微微摇头,看着缓和了的颜回一脸温润道:“子渊师兄过奖了,我也不过是碰巧见过罢了。”

    颜回脱险,红鸢总算是把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看着一脸倦容憔悴不堪的沈及瑶说道:“别的就先不说了,你身上还有伤,先回去处理了伤口,歇着吧。”

    天知道沈及瑶这一夜是如何撑过来的,只见她颤颤巍巍起身,朝红鸢行个礼说道:“多谢院长信任,颜回师兄已无大碍,届时醒过来,还请子渊师兄设法将其体内的淤血排出来,方可平安无事。”

    子渊忙答应一声:“师妹放心便是。”

    顾城说道:“及瑶师妹,我送你回去。”

    “有劳顾城师兄。”沈及瑶道声谢,由顾城搀扶着离开。

    红鸢交代子渊和见睿留下照看颜回,自己带着其余几人离开。回到了自己所居住的棠华居时,才顿觉一身疲惫。

    侍女红翎忙迎上来关切道:“小姐,累了吧。”说着扶着红鸢在软榻上坐下,随后便递上了一盏热茶。

    红鸢揉着自己发僵的脖子,一脸倦容道:“这一夜过的好漫长,差点把这颗脑袋丢了。”

    红翎忙为揉着肩说道:“总算有惊无险,红翎服侍您卸了妆睡会儿吧。”

    红鸢点点头:“也罢,我睡会儿,颜回师兄那边你盯着些,另外沈及瑶和凌维玉那里,你也安排人送些药过去。”

    “小姐安心歇着,这些事红翎自会去处理。”红翎认真的答应一声。

    红鸢起身走到床榻前,脱了靴子就瘫倒在床榻上,长出一口气道:“书院里卧虎藏龙啊,水深的很,这两日你尽快将新入书院的弟子排查一遍,将家世背景底细都查个一清二楚,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我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是。”

    沈及瑶前脚回了蓝字园,银蝶几人吃准了沈及瑶有伤在身一夜未眠,加上沈及瑶又是好性子,不会还击,正对沈及瑶冷嘲热讽各种为难,碰巧顾城后脚就送了药来,将这一切撞了个正着。

    “看来是伽蓝书院的规矩太松散了,才让你们敢如此无法无天。”顾城一脸正色,语气说的不急不缓,但却威慑力十足。

    银蝶众人忙垂首恭听,大气也不敢出。

    顾城搀扶着沈及瑶依旧语气平常的说道:“既然你们如此不喜与维玉及瑶二位师妹同住,那便搬出去吧。”

    “搬出去?”银蝶不解的问道。

    顾城细心的搀扶着沈及瑶在床榻边坐下,才说道:“绮梦轩空置许久,你们如此吵闹,住进去倒正合适。”

    “绮梦轩?”银蝶众人一听大惊失色,那可是被伽蓝书院放弃了的弟子所住的院子,只要进了绮梦轩,就相当于成了伽蓝书院的弃子,没有了一切参与考核的资格,即便在伽蓝书院住满三年,出去之后也注定名誉扫地。

    “大师兄,我们错了,我们知道错了,乞求大师兄不要让我们搬到绮梦轩!”银蝶众人顿时就跪倒在地,朝着顾城连声哭求。

    顾城丝毫不为所动,脸上从始至终也没有半分的不悦之色:“我顾城说出去的话,向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们口口声声的错,就去绮梦轩慢慢反思吧。”顾城话音落下,门外几个弟子就迈步进来,丝毫不理会银蝶几人的哭求与挣扎,极其利落的将几人拖了出去。

    沈及瑶看着银蝶几人被带走,有些不安道:“顾城师兄,这样的责罚是不是对她们有些太过严重了?”

    顾城文雅一笑:“及瑶师妹不必多心,我一会儿安排一个师妹过来给你上了药,你安心修养便是,书院的事,我自由主张。”

    沈及瑶听了顾城的话,不好再说什么,毕竟顾城是伽蓝书院弟子里辈分最高的,自然轮不到沈及瑶告知顾城怎么做。

    “多谢顾城师兄。”沈及瑶谦恭的道声谢,突然响起还在文殊阁罚跪的凌维玉,接着说道:“维玉她本身就有伤在身,又受了三十藤条,她的身子断然吃不消的,还请顾城师兄念在同门师兄妹的份上,对她照拂一二。”

    顾城微笑点头:“及瑶师妹放心,看过了你,我便去看维玉师妹。”

    沈及瑶满怀感激的点头致谢,这才躺了下来,顾城为拉了被子盖好,又将一瓶药放在沈及瑶枕边,嘱咐几句才转身离开。

    八月的天,真是说变就变,一早起来还有阳光,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变的阴沉起来。等到顾城安顿好沈及瑶出来,眼看着一场风雨将要袭来。

    文殊阁的院子里,修学的弟子匆匆忙忙的进了文殊阁,对于跌跪在院子里的凌维玉,无人敢过问,也无人愿意去问,生怕和凌维玉扯上半点关系。

    顾城来时,见凌维玉已经昏倒在地,忙紧走几步赶了过来,将凌维玉从地上扶了起来。

    “维玉师妹,维玉师妹……!”顾城忙喊了两声,随后从怀里摸出一瓶药置于凌维玉鼻尖,凌维玉吸入了浓重的药味,眉头一皱,才逐渐恢复了意识。

    “维玉师妹,你怎么样?”见凌维玉苏醒,顾城关切的问道。

    凌维玉睁开眼睛,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灰白干裂的嘴唇暴起了一层皮,深陷的双目看着顾城,才反应过来,忙反手抓住顾城的衣袖,紧张道:“及瑶怎么样?她伤的可重?”

    顾城温和一笑,说道:“我刚去看过了及瑶师妹,已经有师妹为她上了药,你放心就是。”

    听说沈及瑶没事,凌维玉总算放心一些,但一瞬却又紧张了起来:“颜回呢?颜回师兄如何了?”

    “对亏及瑶师妹,颜回师兄已经没事了,虽然还没有苏醒,但至少脱离了危险,如今子渊师弟他们亲自照看着。”顾城一五一十的将颜回的情况如实告知凌维玉,凌维玉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顾城看着憔悴不堪的凌维玉,有些怜悯道:“你自己都这样了,还一心惦记着及瑶和颜回,真不知该说你痴还是傻。”

    凌维玉挣扎着重新跪坐在自己的小腿上,望着高大的文殊阁大殿的门,看着匆匆奔入的伽蓝学子,无奈的苦笑一声道:“任凭师兄说我痴也好,傻也好,只要是我凌维玉认准的,愿意倾心相待的,即便拼上我这条性命去换,我也一定要护个周全。”

    听了凌维玉的话,顾城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无人知的心里,却是一石激起了千尺浪,能得凌维玉以性命相惜的人,那必定是极其幸运的人,试问当今世上,除了父母至亲,又有几人愿意为了友情,为了爱情而甘愿以命去换?

    “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人最难求。”顾城情不自禁的感叹一声,随后对凌维玉道:“师妹暂且再坚持片刻,我去求院长让她免除你的责罚。”

    顾城说完正要离开,凌维玉一把拉住顾城的衣袖道:“顾城师兄,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想来师兄比我更了解院长,师兄即便去也是徒劳的,坦白的讲,院长没有当即将我关押起来已经是格外的开恩了,所以这三日,我一定会一个时辰不少的跪下来。”

    顾城注视着凌维玉半晌没有说话,因为凌维玉所说,都是真的。昨夜事情发生,按照红鸢的脾气,没把凌维玉大卸八块关进地牢,已经很让他意外了,如今听凌维玉这么一说,反倒明白了几分,果然,凌维玉值得红鸢如此相待。

    阴沉的天色里四周突然起了风,紧接着铅云密布的空中就落下了雨滴,眨眼的功夫,豆大的雨点就密密麻麻的压了下来。

    此时文殊阁的院子里除了顾城和凌维玉再没有任何人,顾城抬头看看天,再看看原本就瑟瑟发抖的凌维玉此刻更是被雨水打的直哆嗦,二话没说就径直朝文殊阁走去。

    不一会儿功夫,顾城撑着一把伞走了出来,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把。他来到凌维玉身边,将另一把伞打开,撑在了凌维玉的上空,而自己也用另外一把伞将自己罩住。

    就这样,文殊阁的院子里,顾城和凌维玉,一个站着,一个跪着,二人并排而立,一个清俊挺拔,一个挺直的脊背,透着不服输的坚毅。

    伽字园中的听风阁里,素净的房间内,散发着缕缕檀香的清幽,素白纱幔的床榻上,眉目如画的颜回轻合双眼,长而密的睫毛如两把刷子轻轻覆在眼睑。安静的神情,隽逸的容颜,宛若熟睡中的王子。

    听风阁的静安清和,与文殊阁的风雨交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颜回与凌维玉,两个人身在两处,一个躺着无知无觉,一个跪着凄风苦雨;昏迷中的颜回,神情静美,风雨里的凌维玉,一脸倔强;躺着的人,只想护住跪着的人的性命,跪着的人,只想用命护住躺着的人。

    “顾城师兄,我好困……”大雨里,凌维玉神情有些恍惚,跪着的身子也有些摇晃,沉重的眼皮不受控制的想要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