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着竟兀自熟稔的在对面坐了下来,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滴溜溜的在夏韵秋的身上打转。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阴魂不散的蒙逖。
当赵风说救援物资迟迟不到的时候,她就想到是蒙逖动了手脚,没想到他还敢在她面前出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正要找他呢,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石悦警惕的看着来人,一种遇到敌人的本能反应,让他不自觉地暗暗握住了剑柄,只待夏韵秋一声令下,他将直取对方咽喉。
夏韵秋不动声色的扯了扯石悦的衣袖,示意他稍安勿躁,用陌生的目光打量回去,略带嫌弃的看着蒙逖,“是你吗?才几日不见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蒙逖愣住,他想过夏韵秋会装傻充憨,不会承认他们认识,又或者冷嘲热讽一顿然后扬长而去,没想到她会爽快的承认,还嫌弃他变丑了!
“没有吧?”他不自觉的摸了摸下巴,对着眼前的茶水看了看,没觉得丑呀,依旧是这么潇洒倜傥,风流俊美。
夏韵秋猛的一拍桌子,吓了他们一跳,“哎呀,我认错人了,这些年光知道看美男了,都快眼盲了,这遇到一个稍微差强人意的就看不下去了,对不住了小王爷,是我眼神不好,这点跟您比可差远了,我都化成糟老头子了还是被你一眼看出。”
石悦被夏韵秋的快速变脸弄蒙了,直到她说出小王爷,他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将军的死敌,蒙逖,心中暗生警惕。
“故人相见,无需客套,这等溜须拍马的繁文缛节就免了。”蒙逖对夏韵秋的冷嘲热讽好像自动免疫,追云早就习以为常,其他人却暗暗吃惊。
要知道小王爷可是京城一霸,先皇在世的时候,谁敢骂他一句,下一秒就让人把他的舌头拔了,谁要是敢瞅他一眼惹他不快,眼珠子也能给人挖了,虽然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干,其他的倒是都干了,京都人称混世小霸王,不时的有人告到先皇那,先皇念着老王爷的功勋,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众人一看先皇都不管,只得远远的躲着他,无人敢惹。
现在夏韵秋不止一次的讽刺小王爷,他竟然没有动怒,让他们大跌眼镜,看来眼前的这个人在小王爷心里的位置不一般啊。
夏韵秋白了蒙逖一眼,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病啊,都快直接骂脏字了,还当做客套,溜须拍马,他倒挺会自我安慰的。
“确实是故人相见啊。”分外眼红!
“我就说咱们两个缘分匪浅,你看,从南梁到东周,从东周到管城,冥冥之中就好像有人故意安排一样,你觉得呢?”蒙逖眨着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一个劲儿的对着夏韵秋送秋波,石悦握紧剑柄,若不是夏韵秋拦着,他一定将蒙逖的眼珠子挖下来当球踢。
敢对夫人无礼,这笔帐他记下了,一定事无巨细的传信给将军。
夏韵秋却忽然转脸看向窗外,伸手在眼前挥了挥,“这天下的苍蝇一般黑,都这么的惹人讨厌,走到哪跟到哪,小二,你们这怎么开店的,这么多苍蝇让人怎么坐的住?”
店小二听到动静赶忙跑过来,瞪大了眼睛看了好几圈也没看到一只苍蝇,又不好质疑夏韵秋的话,只得用肩膀上的毛巾忽扇几下,“客官,这天才刚变凉,有一两只不长眼的撞上来,我都给您赶走了,您多多包涵。”
一两只不长眼的?
这话说的真好,夏韵秋都想给他鼓掌叫好,碍于这么多人,还是淡定的捻着桌上的花生。
石悦赞赏的看了店小二一眼,心中的怒气舒缓不少,解气!
追云和其他侍从却忽地冷了脸,死死的盯着那店小二,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竟敢在小王爷面前造次,活得不耐烦了。
蒙逖看了那店小二一眼,面色浅淡,潋滟的桃花眼中带着寒气的杀气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有些怀疑是不是看花了眼,再看过去时,他的脸上已挂上浅浅的笑,竟伸手拿了几颗夏韵秋剥好的花生放进了嘴里,满意的嚼着。
夏韵秋见状憋着笑,摆摆手让小二赶紧走,“下去吧,店铺一定要干净,才能留住客人呐。”
店小二如释重负,赶忙拔脚溜了。
蒙逖对着追云使了个颜色,追云身边的人悄悄的下了楼。
夏韵秋面色一变,倏的起身,厉声道:“小王爷想干什么?”
“本王能容忍你冒犯我,并不代表别人也能在本王面前放肆,有些人说了不该说的话就该受到惩罚,小丫头何必大惊小怪的,来,坐下陪我喝杯茶。”蒙逖起身,将她摁在座位上,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还是趁热喝才更香。”
“蒙逖,他什么都不知道,错在我,你为什么要对他下手,他只是一个茶馆的杂役!”夏韵秋看着眼前这个脸上挂着笑,一个眼神就决定别人生死的人,内心一片寒凉。
“本王要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只看心情,不然怎么对得起京都混世小霸王的称号呢?”蒙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眉眼没有什么变化,夏韵秋却觉得脊背冒寒气,是她低估了眼前的这个人,以前屡屡戏弄他,都不见他真的反击,她竟真把他当成软柿子随意拿捏了。
今日见到他如此冷漠血腥的一面,她才意识到,蒙逖能在西陵只手遮天,靠的绝不是西陵皇的庇护,混世小霸王只是他麻痹众人的一种伪装罢了。
“原来小王爷竟是这种软弱无能之人,只会拿底层的穷苦百姓撒气,却不敢跟屡犯边境的北夷人叫板,真是叫人刮目呐。”
蒙逖轻声一笑,用极其赞赏的目光看着夏韵秋,“果真是我喜欢的性子,这胸襟哪是一般闺阁女子能比的,本王就喜欢你这洒脱不拘的性子,对了,本王近日到县衙的时候查获了一批来历不明的货,想着小丫头可能感兴趣,不知本王臆测的对不对?”
“小王爷说笑了,即是来历不明的货物,我又怎么会感兴趣?”夏韵秋起身,一下子沉了脸,“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小王爷雅兴了。”
“王爷……”追云上前,询问是否拦住她。
蒙逖摆手,不必了,她迟早都会来求他的,只要那批货还在他手上,他就不信夏韵秋不来。
出了茶馆,石悦忍不住问,“夫人,既然那批货在他手上,我们为什么不叫上人一起去抢出来?这样多省事,也不用看那混蛋的脸色。”
“还不是时候。那批货我一定会拿回来,动武就落了下乘了。”夏韵秋转身看向临窗的位子,“蒙逖吃准了我会求他,才会让我们轻易离开,我原本还想着找他谈,有了今日之事,跟他没什么好谈的了,我要用我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县衙门口击鼓的事情闹开了,百姓们的气势越来越高涨,县丞被他们吵得头都大了。
这事本来就是他们理亏,朝廷那边已经催了好几次了,让他们尽快向北疆运粮草和棉衣,本来蒙逖说拖上个十天半个月再送,他虽然觉得为难,却也不敢违逆他,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竟有商队私自运送粮食和棉衣北去。
本来是贸易之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毕竟他也收了人家银子了。
可错就错在这事被蒙逖知道了,货就扣在院子里,放不是,不放也不是,眼瞅着朝廷给的最后期限要到了,两件事堆在一起,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可是,他越是闭门不出,县衙门口百姓们的叫嚷声就越大,似乎有愈演愈烈之势,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县丞的声威。
他一直就不算什么好官,自己也清楚,生怕弄大了对他以后的仕途有影响,但若不按蒙逖的要求办事,他的官帽现在就保不住,这么倒霉的事情怎么就叫他给碰上了呢?
“大人,有人求见。”一名衙役疾步上前,“见还是不见?”
“滚滚滚,见什么见?”县丞刘晋身正烦的不行,怒斥那衙役,“没看到本大人正烦着吗?”
“可是那人说他有办法帮大人脱困。”那名衙役本想在县丞大人面前露个好脸赚个薄面,将来好提拔一下,才冒着被训斥的危险过来通传,没想到还是被骂了,他不死心,决心为自己一搏。
刘晋身贼兮兮的小眼一转,摸了摸下巴,“你是说,他有法子帮本大人解决眼前困境?”
“……那人是这么说的……小的心思不行就死马当做活马医,就算真的没解决,那就将他关进大牢,还能赚一笔银子,对咱们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
刘晋身想了想,也就准了,已经这样了,最差也是僵持着,万一真的有法子他也不用坐在这里愁了,便让那衙役带人来。
来人带着黑色的风帽,见到刘晋身后摘下风帽,竟不是别人,而是带着胡子的夏韵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