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把所有有水的地方都找一遍!王上等不及了!”
“快!内城找不到去外城,外城没有去猎场,一定要找到!公子无疾发话,王上要是烹了他,他就请命把我等一同烹了!”
王城里时常有人打理,不像民间街巷一般阴沟水塘随处可见,就是几处莲池也因为了杜绝蛙鸣吵闹到贵人,找不到一只青蛙。这让宫中侍卫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举着刀戈满城搜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王宫进了刺客。
“他们这是在作甚?宫中莫非有行刺者潜入?!”有侍女被明火执仗的侍卫们惊吓到,战战兢兢地问道。
“听闻是费伯的公子费无疾,与王上打了个赌,能让一只蛙在鼎中烹熟了也不挣扎跳出,王上不信,下令让侍卫满王城的找蛙蟾呢。”一旁的宫人笑着解释道,瞄着那些平时威风凛凛的侍卫此时撅着屁股在草窠里翻找,忍俊不禁。
“也有这等事?好想去看看,可惜不得擅自离开……”那侍女眼中充满好奇心,十分向往看热闹,可惜守着王后的寝宫,自行离去可是大罪过。
“你想去看看?”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疑问。
“啊!奴婢不敢!”侍女回头一看,见是王后微笑着站在身后,吓了一哆嗦。
“想看,就随我同去吧,正好我也想见识这费无疾又弄些什么花样,他作怪也就罢了,王上怎么也跟着胡来?”
侍女窃喜不已,连忙跟在苏后身后,不止是苏后感兴趣,王城里但凡是有闲的人都好奇地打听王上所在,赶往现场。只不过有的人单纯是想看看热闹,满足一下好奇,另有一些人就不知怀着何等心思了。
往常朝见的大殿里,此刻已过了时辰,却再次聚起了人,身份够格的在殿中等候,身份不够的躲在门外窥探。
殿前那座原本只是礼仪之用的大鼎估计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也有遭受烈火焚烧的一天,而且还是被用来煮蛤蟆,此时鼎下已被堆积了柴薪,只待点燃。
“费无疾,为何还不开始,莫非胆怯了?莫忘了,堵住可是你的小命,你若退缩,就将你投入鼎中烹了。”
帝辛坐在上首,望着费潜,脸上隐晦地流露出一丝坏笑。苏后也来了,坐在他身边,嗔怪地剜了他一眼,望着费潜的目光包含着责备与担忧。
“王上莫急,侍卫们不是还未将蛙寻来吗?寻来了再点火不迟,小子既然敢与王上打赌,当然是有信心的。”
费潜一边说着,一边瞄着四周,殿内聚集了不少人,除了几个衣着怪异,带有明显“跳大神”特点的可以判断出身份是巫,剩下的人大多是不认识的老头子。只有一人是费潜见过的,那是箕子老爷爷,正歪着脸同样看向费潜,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
费潜对他礼貌地笑笑,暗暗深呼吸了几次。实在没想到帝辛脑子这么有坑,原本只是想和他随口玩笑地打个赌,却没想到这家伙不知怎的就搞成了这样的大场面,被这么多人盯着,叫费潜难免紧张起来。
“王上!王上!寻来了,寻来了!”殿外传来侍卫的高呼,如同通传捷报般激动万分,那侍卫跪倒殿前,手里提着一串用草绳吊着腿的青蛙、蟾蜍。
帝辛嘿嘿一笑,走下来拍拍费潜。
“费无疾,开始吧。”
费潜干笑着,去接过了一串蛤蟆,示意侍卫将柴薪点燃。侍卫跑去取火种,这边费潜开始解开蛤蟆腿上的草绳,解下一只往鼎里扔一只。
帝辛微微弯腰,看着费潜专注又小心的从绳套里捉出蛤蟆来,好像生怕它们跑掉,不知怎么想的,微笑着用膝盖挤了费潜手肘一下。费潜手一歪,一只蟾蜍掉在了地上,一蹦跶一蹦跶地朝门外跑,吓得殿外窥探的侍女宫人尖叫不已,鸡飞狗跳。
费潜连忙去抓,奈何步子小,一下没按住,跟在蛤蟆后面,它一蹦跶,他一蹦跶,十分滑稽,引来哄堂大笑。
费潜好不容易逮住那只蛤蟆,扔进鼎里,扭头瞅瞅众人戏谑取笑的神情,不敢对帝辛使脸色,暗暗对其他人翻了个大白眼。
“笑话老子?等着,今天不能白白弄一场闹剧,看我不坑你们一把。”费潜眼珠一转,生出一个歪点子。
火种取来,点燃柴薪,火焰很快开始高高窜起,大鼎中的水却还是冷的,青蛙蟾蜍在鼎中游来游去,十分悠闲。
“各位大人,尊长,”费潜站在鼎前,对围观者拱拱手,“小子无状,原本只是与王上一句戏言,不想竟闹到如此地步,只得在列为面前出一回丑了。小子有法,能令这些活物不知疼痛,直到被煮熟也不直觉,不会有一只从鼎中跳出,不知列位可信?”
老头子们对视一番,纷纷摇头,脸上带着戏弄儿孙一样的笑意。
嘿嘿,就知道您们这些养尊处优的,连鱼都不稀罕吃,又怎么会见过煮蛤蟆?费潜暗笑,开始装神弄鬼。
学着祭典上愉悦上苍的舞乐,费潜怪模怪样的蹦跳起来,口里含糊不清地碎碎念着,装模作样了一阵,一声大叫,将手往鼎的方向一挥。
“施法已成,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年轻些的大臣有好奇心重的,站到鼎边观看,至于那些年老的王公不过是图个热闹,来露露脸,根本没有凑上去的意思。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国家大事,帝辛也和他们站在一处,不知说些什么。
“噫!?竟真的不知疼痛了?竟不见丝毫异状!”
有人惊讶呼喊道,顿时引来所有人的视线。帝辛挑起眉头,好奇心起,走出殿来,那些老头子见状也纷纷跟上。
此时水已经开始变热了,沿着鼎的内壁出现了不断上浮的气泡,那些蛤蟆却还是悠哉地游来游去,似乎真的感觉不到被烹煮的疼痛。
“莫非是火还不够?”有一年轻大臣疑惑道,伸手去试探水温,一碰到水面立刻缩回了手,“这,这已足够热了,为何这些蟾蛙却毫无反应?”
众人都疑惑起来,凑到近前,紧盯着鼎中游来游去的蛤蟆,试图看出端倪。
水很快沸腾起来,直到这时,水中的蛤蟆似乎才感到有些痛苦,蹬着腿向水面上蹦跳,然而双腿却已无力,没一会就沉下去,又浮上来,皮肉发白,四爪伸直,显然被煮熟了。
众人一阵惊异,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皆是不解,却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费无疾,你用了什么术法,莫非是……学来的?可能用在武士身上?”
帝辛瞄着费潜,目光锐利,或许是他信以为真的情况下,职业病的想把这种神奇的术法应用到战士身上。一群悍勇无畏的武士,若是还不知疼痛,掉进沸水里也不眨一下眼,那该有多恐怖,还有什么敌人不能扫平?
“王上,您多想了,实际上哪里是什么术法,不过是自然之理罢了。”费潜把握了帝辛的思路,暗笑着拱手说道。
“自然之理?予只知镬烹之刑会令受者痛苦万状,哀嚎不已,却不曾见过这等安宁而死的,你倒是说说,怎么个道理?”
帝辛拧着眉问道,其他人也都侧着耳朵,等着费潜说出个所以然来。
“骤然落入汤中,自然会疼痛难忍,挣扎跳出。可若是入水时还是冷的,便不会觉得痛,初时尚能自在游弋,不觉水温变化。等到水沸了,惊觉危机,再想跳出,已无力脱困。温水煮蛙,就是这么个道理。”
费潜说着,目光诡异的扫向周围的王公,视线尤其在那几名大巫身上停留了一阵。注意到他的目光,帝辛恍然,瞟着那些人,隐晦的露出一丝阴笑。
“公子无疾,你说出道理来,可又有何用处?今日劳动众人,莫非是来听你哗众取宠,显露聪明的?王上,臣请将费仲治罪。”
有一人突然站出来挑事,费潜一看,正是那个手欠去试水温的年轻官员。
“微子的人。”站在费潜身后的箕子老爷爷嘴唇翕动,告知了他此人身份。
微子?明白了,他们一伙被帝辛打压,费伯却被帝辛拉拢,显然是看自己不顺眼,在找茬啊?费潜眼珠一转,却露出了坏笑,对那人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
“道理当然不止于此,小子斗胆,将大殷比作此鼎,将这鼎中之水比作朝堂,将……嘿嘿,还请列位先饶恕小子妄言。”
“说罢,予恕你无罪。”帝辛伸手摆了摆,笑意莫名。
“小子无状,将列位王公大臣……还有王上,比作这鼎中之蛙……”
“大胆,费氏小儿,你敢——”
那微子一派的年轻大臣当即怒斥,却被帝辛目光扫去,一声冷哼吓住。
“嘿嘿,小子继续说了。至于这鼎下的火,便是国中万民——烈火焚烧,便如黎民之苦,朝堂之上若无人能见,便如这蛙般,只知悠游自在,奢靡无度,贪图享受,久之则定然习惯了,对黎民水火视而不见。等到国人苦不堪言,火烧大了,将这一座大鼎烧得炽红,国之根本动摇——贵族的境地,当如鼎中之蛙一般无二,”
“说的好!”没等众人有所评价,帝辛猛一拍巴掌,“公族奢靡,则难见百姓黎民之苦,此理同样适用于予,若不克勤克俭,成汤基业危矣!自即日起,自予以下,一切贵族,臣工皆当勤以治事,俭以律己。用度,礼仪,一应减半,若有奢靡铺张者,以妄上之罪论处!”
众人目瞪口呆,互相对着眼色,不知何解——这也太快了,这到底是借题发挥,还是早就排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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