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累得像抽了筋的蛇一样,被人抬着回房,费潜却痛并快乐着,因为短短不到一月,他就壮实了不少,体验着四肢充满力量,精神时刻高涨的状态,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一点一滴地感受自身变强的过程,或许这就是健身狂人的乐趣所在吧。
御车的学问有些了解了,虽然因为个头太小,不被允许亲身尝试,不过费潜觉得自己应该有能力驯服那些健壮的战马;弓箭也玩的似模似样了,虽说一张只能算是玩具的半米高小弓没什么杀伤力,但费潜的准头越发好了,二三十米距离射中西瓜大小的目标不成问题,这也让羿对他刮目相看——禄父虽然力气不小,已能满满拉开两石弓,准头却差的离谱。
因此羿教导费潜的时候似乎比教导王子殿下还有兴趣些,不仅时常纠正动作要领,指点稳定技巧,还承诺等费潜长大些,亲自为他打造一张好弓。这让禄父又羡慕又嫉妒,因为他射箭实在太没个准头,好像蒙着眼睛乱射一样,如何教导也没有起色,师傅一气之下把他放养了,整天自己埋头训练力量,悄悄琢磨怎么才能射的准。
“兄长,又在心中不平?”这天正做着早课,费潜耍了会弓箭,瞥见禄父瞄着自己箭无虚发,插满了小箭的靶子,瘪着嘴似有不乐,便走过去调侃道。
“怎会……只是恼恨自己罢了,父王射术也是超绝,曾在百步之外一箭洞穿敌酋,身为父王的子嗣,我却连近在眼前的标靶都射不中,实在……”禄父垂头丧气,十分懊恼。
“兄长可有想过为何射不中?师傅教导,以兄长的悟性必定是能够领会的,为何还是射不中呢?”
“想必是我资质愚钝吧……”
“非也,兄长每觉力量有所增长,便会重新选一张力更大的弓,始终接近你力量的极限,让你不得不分出大半心力来维持双手的平稳,就没有足够的精力专注于目标了。”
“是……这样。”禄父拾起弓,拉开两次,感受了一下,发现确实注意都分散到双手上了,眼睛不自觉的就向手腕瞄,哪里还看得准目标所在。
“兄长,不防试试无疾这小弓?”费潜笑笑,将自己的“玩具弓”递给禄父,顺便给他抽了一支箭,抬手指向一名站在三十米开外,手里拄着一杆长戈的甲士,“就射那人手中长戈!”
“啊?这么远,还射人?无疾,你给我的这是真箭啊!”禄父接过小弓,还兴致高昂的想尝试一下,可一望费潜所指目标,再一看手中不是摘去箭头的木杆,而是货真价实的利箭,顿时怂了,“不可不可,我没个准头,会伤到人的!”
见他摇头摆手地坚决不肯,费潜只好换了一根摘掉箭头的给他。禄父这才重拾信心,张弓搭箭,瞄准了那看风景的甲士手中长戈。
“喝!”
十岁的孩子竟像乳虎一般,吐气开声,猛一开弓,双臂肌肉暴起,将手中弓箭拉开如满月。
“吱嘎——崩”,短暂的哀鸣了一声,这张弓竟承受不住巨大的拉力,直接被崩断了!
断裂的弓臂像子弹一样弹射回来,在禄父肩膀上弹了一下,正抽在费潜脑门上。费潜哎呀一声惨叫,一个跟斗翻在地上,脑门上眼看着起来一个红肿的大包。
“啊!无疾,你如何了!?”禄父被抽了一下,却身强体壮的无甚大碍,可扭头一看费潜被抽了个跟头,可把他吓坏了,扑过来,声音都哆嗦了,“都怪我太过蠢笨,还当做原本的大弓使足了力气,我……我这就去叫人来!”
“无嘶——无妨的……我没事,就是有点晕。”费潜见一向小老虎似的禄父此时紧张得像小老鼠,怕他哭出来,连忙宽慰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你,你真的无事?”禄父眼窝里都有金豆子在打转了,到底不过是十岁的孩童,遇到这情况吓得不轻。
“真的真的,哎呦……”费潜手悬在头上落不下去,脑门火辣辣的疼,想去揉,可又怕一碰疼的更厉害。他看看自己的弓,从中间断成了两截,已经彻底毁了,不由有些心疼,谁能想到这家伙一使劲就把弓拉断了,帝辛一家子果然都变态!
不能白吃亏啊,哪怕借机装个※呢,费潜眼珠一转,把手放了下来。
“兄长,可领悟出什么来?”
“嘎?”禄父脸上的哭相僵住了,不知费潜为何刚才还疼的长吁短叹,突然就一脸高深莫测起来。
“用大弓,自然当用大力,用小弓,却仍用大力的话,则必然致使弓断伤人,不仅无法射出箭矢杀敌,反而还会累及自身。这岂不正如君王治理天下吗?对敌当势如雷霆,出手用尽全力,对臣民却要如春风细雨一般,务求体恤人心,若对臣民也如敌人般手段激烈,必然招致恶果,天下难以安稳。兄长,无疾说的可对?”
“呃……哦……”禄父呆呆的看着费潜,懵懂应道。
“有圣人言,治大国若烹小鲜,治理一个泱泱大国,要像烹制一豆小鱼一样,时刻关注,手法轻柔,如果也如炙烤牛羊一样架在火上,任由火焰忽高忽低,可就被煮烂,变成一团肉糜了。兄长日后治政,切记如此……”
“啪,啪啪”费潜正故作深沉地说着,身后突然传来了拍巴掌的声音,“好个治大国若烹小鲜,费无疾,这是哪家圣人所言?”
不用看禄父恭敬中藏着三分兴奋,一份畏惧的神情,听声音也知道身后是一头恶龙冒出来了,费潜连忙回头拜见。
“费潜拜见王上!”
“哈哈哈,别拜了,头上好大个犄角,别把予的校场戳个窟窿处来。费无疾,你刚才说的这番话,可是有人教你说的?”
突然冒出来的人正是帝辛,穿着一身清雅的素白袍服,这是朝服,他应该刚下了朝,不知怎么就跑到校场来了。
“回王上,并非有人叫我说,是方才……无疾的弓太软,被兄长一拉就断了,无疾心有所悟,借此劝诫兄长。”
“哦?可你之所言,为何倒像是说于予听的?”
费潜愣了愣,谁知道你从哪冒出来,不带这么对号入座的啊!
“王上,无疾绝非有意,方才并不知道王上到来。”
“你——”帝辛想要说什么,瞟了一眼禄父,对费潜招了招手,“禄父,你且习练去吧,费无疾随予走走。”
费潜和禄父大眼瞪小眼了一会,缩着脖子跟着帝辛走了,留下禄父一个人摸不着头脑。
“费无疾,你觉得予对付贵族和巫祝的手段过于激烈?”
帝辛背负着手在前走,费潜大气不敢出的在后面跟,沉默着走了一阵,到无人处,帝辛突然开口了,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无疾并未——嘿嘿,确实有些许担忧,王上登位未久,如此急于对他们下手,恐怕会动摇根基。”费潜本想避而不谈,可转念一想,还是说出了想法。
“哼,不快些下手,殷商基业才是难以保全。”帝辛冷哼一声,似乎有些不喜别人批驳他的决意。
“王上,无疾并非反对您收权的决策。在外,各地封君林立,律法不一,治理混乱,使黎民不堪烦扰,贩运者每遭盘剥;在内,巫祝借上苍先祖预示之名,每每干涉朝堂,使王上的政令无法顺利施行。此两者原本是国之支柱,如今却已成蠹木朽梁,是该加以整治了。”
“嗯?你这小娃娃竟看得清楚,那你为何还讽刺予手段激烈?不快些斩去,根基岂不要被这些蛀虫掏空了?”帝辛讶异的瞧了费潜一眼,挑着眉头问道。
“王上,您——还是我自己来吧,”费潜走到一旁,抬起手来对着栏杆,作势要拍下,“王上,您说,我一掌拍下去,手会疼吗?”
“自然会疼,你费无疾血肉之躯,又不是石头。”
“那这是为何?我打它一掌,这死物不能还手,我为何会疼呢?”费潜在栏杆上拍了一巴掌,扭头问道。
“这是因为……嗯……因为……”帝辛下意识张口要答,可随及却又语塞,不知如何讲出个道理来。
“王上,此乃世间固有之理,劲力是相互的,我用多大的力气去拍这木头,这木头就会还会多大的力给我。就像您打压贵族和巫祝,下了多大力道去削减,必然会引来相应力量的反击,此时风平浪静,只是这股力量还藏在暗处。”
“哈哈,好个费无疾,小小年纪竟有这许多道理,莫非也是那山中人教你的?”帝辛抚掌而笑,眼中只有兴趣,却没有思索神色,看来他并非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那你倒来说说,如何处置,难不成要等到蠹虫咬穿了屋梁,高楼倾覆之时才下手整治吗?”
“久闻王上自幼聪慧勇武,超乎凡人,不知可曾有过寻常孩童的乐趣,戏耍过蛤蟆?”
“蛤蟆?那是何物?”帝辛莫名其妙反问。
“呃……就是蛙,蟾,呱——呱——”费潜反应过来,改口道,顺便学了两声蛤蟆叫,活跃气氛。
“哈哈哈……自然见过,只是那冰凉粘滑之物,不曾有兴致戏弄过。”
“那王上,无疾与您打个赌,无疾有办法让这青蛙被活着放入汤中,直至煮熟也不会挣扎,王上可信?”
“活物被煮熟,痛苦不堪,哪有不会挣扎的?昔日予亲见鼎中人牲,可是叫声惨烈,如同疯兽。”
呃……怎么从煮青蛙说到煮人去了,变态吧你。
“王上既然不信,无疾就勉力一试,若不能成,王上随意处罚。”
“哦?这可是你说的!来人,寻遍王城,也要给费无疾找出几只蛙来!”帝辛露出阴险的笑容,“若是不成,予就把你扔进去和蛙一起煮。”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