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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章·女儿奴

    “见过大人。”“见过疾公子。”

    费府里,公子疾一路趾高气昂,大步向前,一路上侍女和护卫们的见礼他视若无睹——这趟可是来拿钱的,来搬空老狗日的家底的,哪里能好言好语,得够硬气!

    可是阅兵似的,雄赳赳气昂昂走了好几圈,也没找到费伯人影,公子疾摸不着头脑了。

    “明明回来了,特意给他留足睡觉的时间才登门,怎么不见人呢?”

    公子疾实在忍不住,觉得自己这么转来转去有点蠢,只好开口询问侍女们,这才知道费伯在花园后面。

    快步走进花园,刚过了院门就听见里面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公子疾大感好奇,干啥呢这是,费伯莫不是开始钻研铸剑之术了?

    走到侧门,却发现一个人影,躲在拱门边上探头探脑地往里望,生怕被人看见,小心翼翼的,好一个贼偷!

    公子疾上去就是一脚,踹在那人屁股上,却没让他跌出去,顺手揽过其手臂,将其制住。

    “哪里来的贼偷——费,费伯?”

    公子疾蒙住了,被按在手底下,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不是费伯是谁?

    “松手。”

    被冷冷的斥了一声,公子疾连忙讪讪的松开手,帮费伯弹弹袖子。费伯横了他一眼,扭动几下酸痛的臂膀,懒得理他,又跑回门边窥探去了。

    “我说费伯,在自家院子里行事诡秘,不能怨我把你当贼偷啊……再说我——”

    “闭嘴!”

    公子疾大大咧咧的替自己辩解着,没嘟哝两句,就被费伯一声恼火的低吼打断了。公子疾一个激灵,有点不满他的态度,却也生出了好奇之心——到底看啥呢,这么专注,莫非有美人入浴?

    公子疾轻手轻脚的凑到费伯身后,从他头顶上探出脑袋,跟着一起鬼鬼祟祟的往园子里望去,却见没有什么春光,只有一个光着膀子的蛮人在埋头苦干,敲打木头梆子。还有两个娃娃在一旁,一个指手画脚的男娃,想必是费无疾,另一个坐在边上观看的漂亮乖巧可人懂事的小小女娃,正是他自家闺女。

    “这有什么的,还得偷着看?不就是给小娃娃做玩意儿……咦?这是何物?”

    公子疾刚不屑的哂笑了一句,却突然注意到闺女身下坐着的那东西,好生奇怪,从未见过。那是一个用竹节木板做成的物件,有四条“腿”,四平八稳的座在地上,看起来像是专门让人坐在上面的,而且不用跪着,可以将腿随意伸展,看着小丫轻快的晃荡着小脚丫,看起来还挺舒服。

    “这是什么物件,怎么从未见过?”

    “呵呵,没见过世面。”费伯无情嘲讽道。

    “嘿,说的好像您自己见过似的,那我问你,我闺女屁股底下那东西叫个啥?”

    “呃——叫什么我确实不知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一点,这可是我的无疾孩儿创造出来的好东西。”

    费伯压低声音道,眼里尽是自豪与得意,仿佛在脸上写满了心中所想——瞧瞧,这么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奇思妙想,天赋异禀,我生的!羡慕吧?你没那好种子!

    “啐,有什么呀,再聪颖也不是你教出来的。”公子疾啐了一口,轻声说道,虽然有点揭别人伤疤的意味,可是也只有这样才能排遣他内心的郁闷与羡慕嫉妒恨了——他几个儿子都是愣头青,二杆子,家里也就一个小丫漂亮懂事,多才多艺,还能拿得出手,可是跟费家这小子一比,突然就有点不如人意了。

    “看看看,偷偷摸摸的看什么看?自己儿子都得偷着看,丢人!”公子疾继续残忍地揭穿费伯心头短处,一抖衣袍,大大方方的进了院子,“你继续躲着吧,我可没什么心虚之处,要看就抱着闺女正大光明地看。”

    “父亲!”

    费潜正专心致志的监督着费粱,在他的指挥下将竹片、木板修整成需要的形状并逐一拼接起来,却听见小丫一声娇呼,回头一看,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大大咧咧地闯进院里来。

    这就是小丫的老爹,那个上赶着给自己送老婆的家伙,那个坑女儿的爹?

    小丫甜甜地笑着,跑到公子疾身前,没有忘形,规规矩矩地行礼见过父亲,这才扑到公子疾怀里,被他抱起。

    “小子费无疾,见过伯父。”费潜见礼,费粱也跟着停下手里的活,单膝跪地。

    费潜大大方方地拱手施礼,而后便站直了身子,坦然地迎接公子疾上下打量的目光。看吧,反正这辈子老子天生丽质,长大了也肯定帅的冒泡,不怕你看,想怎么看怎么看。

    不动声色的来回审视了几番,公子疾微微颔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愧是费伯的种,跟他一个样,俊得很啊,也不委屈了我家宝贝闺女,是不是呀,小丫?”

    “父亲!”小丫虽小,却也懂得他话里意思,顿时满脸羞红,扭捏地把脸埋在他肩头。

    “小子,你可算我半个女婿了,不叫一声岳丈听听?”

    呃……费潜张张嘴,说不出话,您还能再直白一点吗?哪有这么上赶着的啊,要是后世的老丈人都像您一样那可太好了,解决了多少青年男同胞的终身大事啊!

    “父亲,您不要这样,无疾哥哥会不好意思的,小丫也会不好意思的。”小丫羞得不行,在公子疾怀里扭来扭去。

    “哈哈,这都哥哥妹妹的叫上了?那看来是稳妥喽,哈,那我就放心了!”公子疾开怀大笑道,兄妹相称就婚事稳妥,不知从哪里得出的结论,估计和他老婆平时有些情趣。

    “小无疾啊,和伯父说说,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公子疾指指费粱身后粗略现出雏形的架子,眼睛看着那个四条腿的物件,难掩好奇,“这又是什么物件,从何而来?”

    “费粱,别跪着了,继续做你的事。”费潜推了费粱一把,叫他干自己的活,而后转头走到那“物件”旁,“伯父请看,此物名为‘椅’,是用来坐在上面休息的。”

    小丫立刻配合的从公子疾怀里跳下来,坐到竹椅子上,两个小脚丫够不着地,欢快的晃来晃去。

    “父亲你看,这是哥哥造出来的,可精巧了,坐在上面稳稳当当,而且很舒服,一点也不累呢!”

    两个小娃娃靠在一起,顿时有了鲜明的比较,一个粉雕玉琢,纯真可爱,一个天生俊秀,隐有英姿,好一对天作之合的小儿女啊!公子疾看着那叫一个欢喜,嘴都合不拢了。

    可是琢磨琢磨,公子疾脸色突然又变得有点古怪。

    “小无疾啊,你这番奇思妙想,倒是不错,可是如此坐着,位高于人,而且箕张双腿,实在无礼……自己做出来玩闹可以,可别让旁人看见,多事的恐怕要教训你一番哦。”

    就知道这年头的人脑子不好用,能坐着非要跪着,费潜嘿嘿一笑,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伯父所说,位高于人,箕张双腿,是无礼之举,那是一人坐在椅子上,而其他人跪坐的情况。可如果这种坐法能够推行开去,大家都是这么坐着,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公子疾往后一仰头,眼里惊异莫名,刚才满意只是看这小子长得俊,现在可是真的喜欢了,谁家小子小小年纪就能说出这样条理清晰的话来?起码他自己几个儿子在这年纪,还连话都说不明白呢。

    “小子最近研读了一些上古医道,发现世人跪坐的习惯与人身构造不合,会压迫血脉,使气血不畅,更会压迫骨骼,导致胫骨形状改变,”费潜说着,瞟了一眼公子疾,又看了看小丫,“试想一下,小丫妹妹如此可爱容貌,若是长大后双腿弯曲变形,便如无瑕白玉出现了一丝裂痕,该是多么令人惋惜的一件事啊!”

    好像有点道理,自家老婆天天跪坐着插花、弹琴、教孩子,双腿还真是有点弯曲啊……公子疾歪着脑袋,想象了一下,自己天生丽质的闺女,长大后花容月貌,双腿却是罗圈儿……太可怕了!

    “嘶——”公子疾倒吸了一口凉气,甩着脑袋把那可怕的画面赶出脑海,“无疾小子,你给我也做一把……不!伯父明日就派人来,学会怎么做这‘椅子’,回头全家上下都不跪坐了,就坐椅子,一定要这种坐法被世人接受!小丫,以后在你无疾哥哥家里就不许跪着,只能坐椅子,决不能让双腿变成你娘那样!”

    嘿嘿,费潜暗自偷笑,对付这种女儿奴,简直太简单了,只要说是对他闺女好,什么都能商量。好啊,跪坐的规矩改掉,都坐椅子,这就是老子改变世界的第一步!

    费潜暗笑了一阵,突然愣住了,这个糙汉刚才说什么来着?

    以后都住我家?我去,你真把女儿上赶着塞到我这不管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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