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宫,屋檐上堆砌着白花花的积雪,冷风呼啸而过,天空飘落的雪花犹如丝棉扯絮般四处纷飞。
陌弦歌此刻正在紫辰宫外等候,宫人进去通报片刻便有人来请。
她微微一笑随婢女走进大殿,传闻唐紫寧极爱紫色,今日一见所言非虚,抬头望去,整个大殿都是清一色的布置,便连用来观赏的花儿都是别出心裁的紫色品种。
快到内殿时,婢女们止步轻轻撩开珠帘,只见唐紫寧正拿着剪刀剔除鲜花藤上的倒刺。
细瞧了瞧,唐紫寧身上依旧一袭绛紫纱裙,肩上披了半嵌纯白狐裘,露出半截雪白的颈项。
唐紫寧除了面前的花对其他事物皆一副兴致乏乏的模样,陌弦歌见状也并无不喜仍上前福身行礼。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唐紫寧剪花枝的动作顿了顿,自从君祁衍颁布禁令,她这紫辰宫也甚少有妃嫔踏足,如此一来倒乐得个清静,今日陌弦歌到此又是所为何事?
唐紫寧这才抬眼淡淡说道:免礼。
谢娘娘。陌弦歌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淡笑,如玉的小脸因冷气的缘故被冻得微微泛红。
方才来人通传,唐紫寧故意拖延了一些时间才让人去请,如今瞧她被冻成这样竟有些快哉。
唐紫寧招手让陌弦歌坐过来,脸上略有歉意,便将暖炉让给她,笑道:你瞧瞧本宫这记性,颐妃本就身子骨不好,莫要冻着了。说罢转头让芍药去沏壶热茶。
陌弦歌接过暖炉,道:谢娘娘关心,臣妾的病已大好,不碍事。
芍药端上两盏热茶,唐紫寧捧起茶盏微抿了抿,陌弦歌看着冉冉升起的热气迟迟没有碰。
唐紫寧瞥了眼陌弦歌面前的茶盏,淡道:这茶是北辰连年上贡的东海龙舌,入口回甘清香润喉,颐妃何不尝尝?
陌弦歌突然跪下,坦言道:实不相瞒,臣妾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告。
唐紫寧用茶盖轻轻撇去浮在上头的茶梗,面无表情问道:噢?不知颐妃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回娘娘,是陌弦歌欲言又止,似有所忌,唐紫寧瞥了眼殿内的侍女心下了然,便将宫人们都禀退。
陌弦歌这时方才敢说,急道:素妃已怀有身孕数月。
这消息她也是前几日方才知晓,若不是素瞳的宫女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至今她还被瞒在鼓里。
既有身孕却未曾召见医正,还假装每月来月事企图隐瞒,原因显而易见,素瞳在防着她们。
陌弦歌暗自咬牙,嫉妒化作心中熊熊烈火将她仅存的理智燃烧殆尽。
君祁衍的子嗣还轮不到她们来生,她入宫这一年,早已买通了太医院和御膳房的人,只要妃嫔被宣召侍寝,隔日她都会在她们的汤食做手脚。
素瞳那贱人又是如何怀上的,想到此,陌弦歌恼怒极了。
既然如此,免得夜长梦多,宫里除了她,还有一个人是最不希望看到妃嫔们怀孕的。
唐紫寧不动声色眨了眨眼,迅速掩去外泄的情绪,她掩嘴笑了笑,道:本宫当是何事,原来是素妃有喜了。说罢牵起陌弦歌的手在她手背轻轻拍了拍,若主上听闻此事,定高兴极了。
陌弦歌闻言微微一怔,唐紫寧易妒的性格早已人尽皆知,她此番前来,亦是想借她人之手除掉那孽种,却不曾想唐紫寧的反应居然出人意料。
颐妃,素妃怀有身孕本是喜事,何需这般谨慎。唐紫寧语重心长的说了她几句,便又坐回位子上,一摸茶盏早已冰凉,又宣芍药进来重新沏一壶。
唐紫寧此番话中有话,言外之意就是别人怀孕了你特地跑来告诉我,可是居心叵测?
陌弦歌迅速换上笑容,赔笑道:是臣妾失礼了,这后宫妃嫔三千,主上却一直未有子嗣,素妃刚进宫不久便怀了龙种,当真是可喜可贺。两人各自怀有心事,却点到即止。
唐紫寧闻言袖中指尖不自觉握紧,脸上仍不动声色。
天色已晚,臣妾就不叨扰娘娘歇息了。陌弦歌自觉无趣便先行告退。
唐紫寧挥了挥手,神色稍显疲惫,淡道:嗯,下去吧,本宫正好也有些乏了。
陌弦歌出了紫辰宫,迎面碰上一名扫雪的宫女,抬眼一看,正是先前侍奉在连翘左右的婢女绾荣。
因不小心扫的快了,些许积雪落在陌弦歌的鞋上,陌弦歌这趟出来本就不如意,这回正好寻她出气。
见陌弦歌脸色难看,绾荣忙蹲下来替她擦拭,却仍有积雪化了水弄脏鞋面。
陌弦歌大怒,冬梅咬牙上前一脚踹翻绾荣,吸着冷气呵斥道:呸,哪里来的狗奴才不长眼。
绾荣被踹得胸口闷痛,闻言立马爬起来忙磕头求饶。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陌弦歌掩鼻满脸厌恶,收回目光径直离去,临走前吩咐冬梅好好管教管教她。
冬梅得了令正愁这些日子在主子那里受的气无从发泄,这会正好伸展伸展拳脚。
随即命身后两名小宫女将绾荣的头摁在雪地里,众人对她拳打脚踢,喷溅的血沫子洒在白皑皑的积雪上格外打眼。
绾荣的姿色在宫女里算是上乘,冬梅故意尽往她脸上招呼。
她揪起绾荣被打得青紫的脸,嘲讽道:你就跟你那倒霉的主子一样都是废物,在这宫里失宠下场最可怜的不是那些主子,而是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狗奴才。说完一脸得意的朝她脸上吐唾沫,其余小宫女也学冬梅这般轮番羞辱她。
众人玩累了各自回宫,绾荣挣扎着从地上起来,被冻得紫红的手紧紧握拳,脑子里不断重复冬梅最后所说的话,一拐一拐的需扶墙才能勉强走动。
而紫辰宫内,唐紫寧半躺在太妃椅上撑额假寐,一人从身后屏风出来,她眯着眼并不惊讶。
想不到这次进宫竟赶上了一出好戏。
来人银发高束,俊美绝伦的脸今日未施粉黛,褪去女装换回了男儿身,雌雄难辨的脸又多了几分男子的阳刚之气。
他俯身打量面前的女人,勾唇扬起一抹玩味,指尖在她眼角的美人痣抚了抚,再回到那点点朱唇轻轻描绘。
她们可知堂堂皇后娘娘的入幕之宾居然是太子妃?
唐紫寧突然睁眼拨开他的手,转而用护指顺着他的轮廓划过,尖锐的护指顷刻在他侧脸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她想亲他却被躲开,乐衍退后几步收起脸上的笑意,突然冷道:药呢?
唐紫寧直起身子掩嘴浅笑,这人真开不起玩笑。
她也不逗他了,径直从袖中掏出一个红瓶子递给他,用法用量你知道的。
乐衍接过瓶子收好,唐紫寧起身披了件狐裘,半开玩笑问道:你今日怎有空过来?
慕容冽有要事在身不便带我,便暂且留我在京都。乐衍端弄衣摆入座,桌上的茶水已冷,他也不介意一口饮尽。
你已有好些日子没过来了,莫非是爱上慕容冽了?唐紫寧软媚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玉手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像只猫。
乐衍似十分厌恶,甩开她的手怒道:当初是谁将我送与慕容冽的?要不是为了小鱼,我又何需受这般屈辱!
唐紫寧嗤笑一声,护指微翘轻轻拂过他的耳垂,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我须得提醒你一句,当初可不是我硬逼着你的,你肯应承我,除了你那痴傻的妹妹,还有别的原因吧?
乐衍心中所动,面上却毫无声色,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唐紫寧也不怒,此时她心里想的是陌弦歌今日来找她的事。
陌弦歌想借她的手来除掉素瞳肚子里的骨肉,哼,竟敢算计到她头上来了。
不过,这未尝不是一个好消息,她得好好利用。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