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6747/507506747/507506752/20200804144002/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刘妈哽咽地抬起头，额头上堆积着深深的皱纹，瞳孔深处蠕动着蠕动着血色，她颤抖地抬起手臂指向其中一具残尸：“这就是红姑啊，她的名字叫红姑，是顾家最能干的绣娘，也是我的干女儿。她的名字也是有来由的。因为她身上有红色胎记，整条右腿，一只到脚踝的位置，都是红色的。所以一出生，家人为她起名为红姑，这名字为家里带来了喜运，也为她自己压去灾祸。她告诉我，兄弟姊妹六个人，只有她活了下来。说起来，她的运气也不好。”刘妈看了一眼半具女尸的右腿，“她的兄弟姊妹都是被东洋人打死的，她却死得最惨，连具全尸也没有留下。作孽，作孽啊。”她一时无法接受红姑的去世，更无法接受平日里尊敬敬仰了一辈子的老爷和太太成了杀人的恶魔。
她垂下头，咬住了干涸的唇，唇瓣上泛着血，说道：“红姑来顾家两年，在绣娘当中，年纪最小，手艺最好，她心灵手巧，心地又善良，有一年我病了，是她在床边照顾我，我便认她当了干女儿，平日里，她总到偏院来找我和小姐，小姐也非常喜欢她。她的家在老城北，家里为她说下了亲事，她想多挣点钱回家，给父母双亲多留些银子养老，是个孝顺的好姑娘。”
她的语调越来越沉重，不停地流泪：“红姑在失踪前，还给我缝了一件过冬的棉褂子，我还答应她，给她一份大礼，她怎么就……”
刘妈掩面痛哭，泪水中有说不尽的情意和矛盾。
慕容飞白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从心理上来分析，她没有说谎，她的确不知道正房的火炕下会埋着五名绣娘的尸体。
她也不知道五名绣娘遇害的事情，以她对顾老爷，顾太太的维护，恐怕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即使拿出证据，她也不会相信是顾老爷和顾太太害死了她们。
她在顾家呆了一辈子，早已经将自己当成了顾家人，对顾老爷和顾太太更是心存感激和尊重，容不下任何人破坏他们的名声。
名声就是这样，立一个好名声需要一辈子，甚至是几代人的努力。坏一个名声，一夜之间，一念之间，就好比眼前的顾家。
昨日，顾老爷用自己的身体养血蚕，出人茧的惊悚经历，被人视为痴人，甚至被功利心重的人嫉妒。
而今天，在血粼粼的真相面前，才扒开了顾老爷的真实面目，他为了养血蚕，和丧心病狂，利欲熏心的袁老爷一样，对身边的下人痛下杀手，只为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问题是：顾家不同当年的袁家，袁家正是兴旺的时候，袁少爷用活人养血蚕，袁府内的下人成群，雇往的长工也有上百人，来往的活计，小生意人也袁家络绎不绝。
即使少了几个陌生的面孔，大家也不会在意。
那时候，时局动荡不安，关内的人进关外讨生活，做生意，都是在拿性命做赌注，赌赢了，便会活下来，赌输了，便是死路一条。
袁少爷是那准了这一点，对陌生人下手。这才能在十多年里，安然无事。
相比之下，顾家差了很多，顾家败落，秀庄冷清，顾老爷在害死五名绣娘，无计可施的基础上，害了自己的性命，于情理上也是极有可能的。
不过，慕容飞白隐约地觉得顾府没有这般简单，还深埋着秘密，或许还有其他藏尸的地点。毕竟到目前为止，人茧依然毫无线索，以福子的性情，他为何不奋力一搏，剑走偏锋地尝试逃跑，自杀身亡？
他看向窗外泛着绿意的柞树林，凉爽的春风缓缓地从山上吹来，缠绕在高耸的柞树之间，发出沙沙的声响，敲打在他的胸口，他莫名的压抑和沉默。
这种情绪并不是来源于他的内心，而是来源于眼前的柞树林。
二进院的柞树林和其他的柞树林不太一样，柞树长得粗壮，树龄参差不齐，导致柞树林看着更茂密诡异些。尤其是挨近院墙的一颗柞树，树干粗壮，树皮也剥开了一半，看样子足有百年，应该是当年的袁家留下的。
袁家随着前朝动荡的风云烟飞烟灭，这棵老柞树见证了起起伏伏，兴衰繁花，不知道它还能撑多久，还能见证多少家族命运的更迭交替。
除了这棵老柞树，其他柞树的树龄明显成了孙子辈，最奇怪的是，每两棵大柞树的中间都栽着一棵小柞树，所以柞树林看得更茂密些，一眼看不到三进院的院墙。
按常理来说，二进院是正房主宅，主宅讲究阳光充足，通风好。连天子皇家也是如此，越是身份尊贵的妃嫔，居住的寝宫采光越好。
顾家在正房的门口栽种茂密的柞树林，正房的光即使在夏日也未必充足，顾家人喜阴？顾家的用意是什么？柞树林里有什么？
慕容飞白用如鹰的眼神审视着树林里晃动的树枝和嫩叶，冷冽的脸颊上蒙上了一层隐隐的光。
忽然，窗外刮来一阵莫名的旋风，柞树林里发出惊悚的声音，似乎还闪过一道暗影。
再仔细看时，暗影已经没了。
慕容飞白的脸色愈加的深沉。
刘妈不知道是苦累还是怕了，她也瞪大了双眼，大声地喊道：“是袁家的诅咒，顾家的宅院一定都是袁家的诅咒，是袁家的冤魂孤鬼在作怪，我要请道士来作法，超度冤魂，不让它们再出来害人。”
“袁家？”富奕诺抓住了敏感的话题，她谨慎地问道，“你也知道袁家的事情？”
刘妈抹着眼泪，语调高了几声：“我当然知道了，秀庄的人都知道，这里是曾经的袁家啊。只是老爷和太太在世时，不如我们乱说，毕竟袁家的事情不光彩，又牵扯冤魂野鬼，这些都是顾家的忌讳。”
“你刚刚说袁家是诅咒？”慕容飞白侧目。
刘妈应道：“是的，是袁家的诅咒，我也是听顾家老太太说的，她说袁少爷临死前，曾经说过，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无法轮回投生为人，他要做蚕鬼，留在这里，守着袁家，谁占了袁家，都要物归原主，因为他们没有袁家的命硬，无法占据这块阴气重的地方。”
“其实，顾家明知道袁家的宅院不吉，还是买下了，主要是因为袁家养蚕的秘密。当时，秀庄家家户户养蚕，唯独袁家的蚕养得最好，这蚕好，和柞树有关，袁家的位置是秀庄种柞树最好的地方，其他地方的柞树差了很多，不是树叶黄，就是隔年枯死，唯独袁家的柞树长得好。”
“还有这样的说法？”秋子谦惊讶。
“是啊。”刘妈点头，“养蚕看似是小事，实则有大道理，这是老爷在世时，经常说得话。他总是坐在柞树林里望天，一坐就是一整天，有时候，连饭都忘记吃，直接睡着了。太太差我们找他，我们就在柞树林里找，一定能找到他。可是后来……”她的语调变得很低，瞳孔里充满了惊恐。
慕容飞白一语道破了天机：“后来，柞树林里闹鬼了。”
“对，对，是蚕鬼。”刘妈点头，“最先撞到鬼的是小姐，为此，小姐受到了惊吓，得了疯病，小姐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敢出门，胡言乱语。老爷和太太去看她，也被她视为蚕鬼。也就是袁少爷的鬼魂，是他，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认为是顾家占了袁家，他才要害顾家，如今都应验了，少爷死了，老爷死了，太太死了，小姐疯了，顾家没人了，又成了袁家的宅院。”
她还是对顾老爷和顾太太心存侥幸：“你们说，顾老爷养血蚕会不会被袁少爷上身了，这些人都袁少爷害死的。”说完之后，她也觉得自己太过可笑，痛心地闭上双眼。
又是袁家，慕容飞白和富奕诺互相对视，谁也没有说话。
目前人茧下落不明，福子的死因也有诸多疑点，还有顾太太的死，一切的迹象都表明，顾家藏有秘密，极有可能和袁家有关。
而且，从火炕上发现的五具残尸和血蚕上来看，顾老爷早就在用活人养血蚕，最后也献出了自己的身体。
慕容飞白看者干瘪的血蚕，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刘妈：“你确定这些血蚕会吐丝吗？”
刘妈默默地摇头：“蚕吐丝，也是有讲究的。你们看，这些血蚕个头小，形状也不均匀，它们根本没有吐过丝。”
“那就是说，顾老爷用这五个人根本没有养出血蚕，他失败了，他没有掌握养血蚕的秘籍，他是道听途说，在用无辜人的性命做试验，拿人命当儿戏？”富奕诺愤慨地痛斥，她挑着柳眉，“他是最后用自己的身体才养成了血蚕？”
刘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在残酷的真相和现实面前，她不得不承认老爷的罪行。而老爷所做的一切，太太知道多少？她为什么不阻止呢？她的心仿佛拧成了凌乱的麻绳，她应不应该将真相告诉小姐，小姐本就心事重，疯病又时好时坏，她能承受太太和老爷血腥的手段吗？
她在心里默念着救苦救难的菩萨……
秋子谦忍不住地卷起了衣袖，说：“我带卫兵再去搜一搜，顾老爷既然在用活人养血蚕，不可能只有这五个人，或许他还有秘密藏尸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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