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婴立刻驱除了所有不合时宜的杂念，每一剑都狠戾至极。
就不信有什么杀不死的东西，一剑不成就两剑，两剑不成就分尸。
他还能用一根指头来还手不成？
杨昌也不骂骂咧咧了，很快适应了苏婴的攻法，与他配合起来还算得当。他们一道皆一道地往诏王身上添伤痕，由是换来自己身体也千疮百孔。
只是这些，不必在意。
苏婴觉得痛极，却在余处尝到些同甘共苦的甜蜜，新鲜的伤痕就鞭挞着他奋进。
他们很快缠斗到地上，马匹乱跑时踩到苏婴腹部，差点令他吐出胆汁。杨昌扔掉长枪，拔出一把大刀，终于在伤痕累累后砍下了诏王的头颅。
脖颈处缓缓渗出的血竟是黑红，像是人已经死了，有什么东西借着他的身体还魂。苏婴身上全是鸡皮疙瘩，于大火中出了一身冷汗。
杨昌怕他诈尸似的又砍了好几刀，直到将他砍成八段才收手。苏婴已同下一位交手，有了准备，倒也不会再慌乱。
横竖受些小伤，他穿了金丝软甲，等闲刀兵不会奈何得了他。相比身上戳满血窟窿还来去自如的晏熹，他这些根本就不足说道。
杨昌还是尽力护着他，以二敌一总好过单打独斗。苏婴不便推辞分心，同他接连解决了好几个。
一抬眼，相传的十二位长老早就没了踪影。苏婴最怕的就是他们那些神兵，若是等闲士兵遇上，只有乖乖受死的份。诏王那把剑直接切开了他身上的软甲，那换做铁甲岂不是更不堪一击？
“杨将军！”苏婴回头喊道，“可有看到他们往哪儿去了？！”
“他奶奶的我怎么知道？”杨昌在百忙之中回骂。他这架势一点都不像平日那个坐镇中军的威压将军，让人生出些怪异的感觉。
怪不得晏熹说话那么没分寸，合着这原是行伍之间的传承。苏婴心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又协同杨昌架起一人的刀。
“往那边去了！”杨昌没好气地冲他抬下巴，而后利落地转身解决掉眼前这个刺儿头，一点也不像个宝刀已老的将军。
苏婴跑了几步追回自己的马，翻身跨上去，狠狠一夹马肚，道：“差不多了还请来助我一臂之力！”
杨昌看着他绝尘而去，差点忍不住接着怒骂，转念一想，都到了这个地方，也是生死有命，随他去吧。
他也重新回到马背上，举目一望，欣慰地发现他们并没有自乱阵脚，才接着投身到厮杀中去。
将士们一开始都被四处炸响的炮弹吓破了胆，等看到砍下头的人并没有追杀他们，而是安静地倒地长眠才松了口气，悬殊的兵力便显出了优势——他们三五成群地对付一个，很快将战场清理地干净。
杨昌挥着大刀，“走！”
杀戮使人忘却本身，更何况杀的是与他们又血海深仇的、怪物一样的南诏士兵。将士们个个精神抖擞，又有了初时要将此地踏平的气势。
目前来看，南诏这些人从上到下都是疯子，断没有放任大王战死、自个逃命的道理。苏婴本能地觉得其中有些猫腻，便一定纵马追上去。
更何况，南诏王那句“自寻死路”看起来并不像恫吓，他此来的目的还有一样，一定要斩草除根。
刘琛和于碧，丝丝缕缕的线绕成一个巨大的网，拢在其中的是飘渺烟雾。苏婴想要拨开云雾触及真相，便要舍弃只身。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古人诚不欺我。他不是不惜命，但有些事，远比他一条性命要重要得多。
权衡之下，他总是最先被舍弃的那一个，不管拨动秤砣的人是谁——哪怕是他自己。
苏婴回想着那张描摹了千百遍的地图，那是他从晏熹那里转交给杨将军的。晏熹当时身为“卧底”，能知道王都的地图不奇怪。有些东西不管过多少年都不会改变，譬如大昭皇室的宗庙与陵墓，譬如那间地牢。
他要去寻的东西一定就在那里头，晏熹的长明灯，惟有得到它他才能彻底安心。
没费什么劲他就找对了地方，推开陈朽的木门，果见里头幽暗无比。他定定心，踏入门中。第一道雕花的门上图腾蜿蜒，在昏暗的烛光中显得狰狞可怖。苏婴没什么忌讳，拿起一盏长明灯就往里去。
循声启开的门似有鬼神之力扰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深沉厚重的震动仿佛来自亘古。苏婴低头一看，见那长明灯上凹凸不平处竟是一串字符，像是人名。
想想便觉得无稽。苏婴高举那盏灯照明，一一辨认幽微处蚀刻的字样。他不通此语，但就是觉得晏熹的名字，一定是用中原话刻上去的。
……奇怪，怎么半分声响也无？苏婴回顾四周，因为心里打鼓总觉得四周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潜伏瑟缩，能在瞬息之间将他吞噬。这地牢宽敞得好像帝陵，却给人一种几近窒息的压迫感，上壁明明很远，却让人疑心会随时塌下来。
苏婴走入第二道门，对那诡异的图腾可谓眼不见心不烦，看见就装作没看见，没看见就当不存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晏熹的名字，就算那蛊虫早就剔除，谁知他们会不会有后手？
想必能供奉在这里的一定不是无辜，苏婴将信将疑地察看，只要找到晏熹那盏，就将这些通通灭掉。
那战场上那些杀不死的怪物，是不是也都供奉了长明灯？
如果尽早将这些灯灭了，他们会不会即刻暴毙呢？……那种安静的形态，看起来其实不像活人，更像……某些地方传闻的赶尸一类。
有光幽幽地照进来，苏婴抬头一看，发现穹顶开了几个孔，不知道上一层是什么地方。他一个个看过去，发现有的灯已经熄灭了。
第十一扇门。苏婴深吸了口气，轻轻推开，他直觉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左右各六的明灯朝贡着最上头那盏，灯柱拔得比人还高，像长门那些每隔十步的宫灯，整齐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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