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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断舍离7

    苏婴一睁眼就发现一切都不太对头。

    正对着的一扇窗开着,哗啦啦吹着狂风,不远处架子上断作两半的腰带欢快起舞,床上只有他一个活物。

    伸手连余温都没摸到,他心里猛地一沉。

    飞快穿好衣裳走到窗边一看,外头的太阳都冷冷的,街上一片空旷。

    他也顾不得体面,腰带随意一系就下楼去。

    “公子要出去啊。”老板娘看到他笑了声,“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苏婴正要迈过门槛的脚又收回来,“你什么意思?”

    “公子你忘啦,昨夜不是说订的房要两天?不是明日才动身?”

    苏婴飞快过了一遍,那会儿他被狂喜冲昏了头,晏熹牵着他去付钱的时候实在没听人家在说什么。

    “你父亲呢?需要把吃食送到房里吗?”

    “他不是我父亲。”苏婴一拱手,“多谢,这房就不要了。”

    “哎!”老板娘看着他风一样掠出去的背影,“那钱……”

    算了,白收一天房钱也好,这两人看起来非富即贵,大抵不将这些钱放在眼里。

    苏婴一路跑回去,将身上所剩无几的钱连同钱袋一并扔给小厮,骑马就往回跑,心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有很不好的预感,晏熹不告而别,恐怕又将他算计了一遭。

    有什么火急火燎的事情需要他先走掉?这样诓骗他,恐怕是明知此生永别,才出此下策。

    他心里愈发沉重,缰绳扔给门口下人就往里头跑,又匆匆折返,道:“你们文大人呢?”

    下人挠着头:“一早就回来了呀,苏大人不知道吧,小人还以为老爷是同苏大人一道……”

    “多谢。”

    “苏大人这是怎么了?”他不解地转向旁边的人,“难不成同老爷生气了?”

    “看你的门,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我这不是替我们老爷担心呢吗。”

    这些人见风使舵惯了,深知文大人的表面风光已经是往日烟云,真正有权有势的还是苏婴,也乐得见他们争斗。

    苏婴不断劝慰着自己往晏熹的住处赶:或许他是怕人皮面具掉了没法交代才先一步回来的,或许他是接到什么消息……

    由是生出了些微不满——走得再急,留个字条也不费多少时间,至于这样吗?

    但他实在害怕自己所想变成事实。

    没人在。苏婴也顾不上许多,翻了整间屋子又急忙往书房去,忽听身后有人叫了一声:“阿婴啊。”

    他猛地回头,看到文璋站在那里,那是一张他很熟悉的脸,同记忆中殊无二致。

    可他在见到的瞬间就肝胆俱裂。

    ——那不是他。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满心满眼都是这四个字,牢牢将他缠裹其间,连气都上不来。

    明明从身形到声音,他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可他就是知道,那张人皮面具下已经换了个人。

    魂魄像陡然飘走了,苏婴下意识地抬起嘴角迎了上去:“师父,你怎么先回来了?”

    他心中飞快算计着。晏熹或许是有事要离开,或许是被他们绑走,而他和晏熹那些事谁都不知道。

    所以他目前还要装作没发现已经换了一个人,要将他当做自己铁了心认下的师父待。

    “太子爷要来巡视,我也是今早才得到消息,所以先回来。”“文璋”笑着抬手比划了一下,“穿成这样成何体统,快去换衣裳。”

    苏婴应了声,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昨夜太胡闹,晏熹的外袍染了不少东西,实在不能再穿,他的衣服除了皱些倒还算好,只是腰带被他一刀划作两半,心急之下随意一系,跑得太快早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外袍就乱七八糟散开。

    “那好,我去换衣裳。”他喃喃道,忽然又转过身,“师父,来这里没带衣裳,等会儿要出去再买几件,你借我点钱吧。”

    他捧着一块银锭往自己那处走,一抬头才发觉已经到了下午。

    ……若晏熹在他刚睡着就走,这会儿快马加鞭,说不定已经到了南诏。

    倘若北上,再过一夜恐怕就能迫近京城了。

    而他们留人在这里,要么是觉得自己不会发现,要么就是……

    如果自己拆穿了,会被毫不留情地抹杀。

    “阿婴,”“文璋”忽又叫住他,“下午好好休整,明日殿下要来,咱们也不能太在面上过不去。”

    苏婴没转身,背对着他点点头,“放心吧。”

    等失魂落魄地回到书房,他一颗心已经裂成了八瓣。

    怎么就偏偏相信了他?明知他妥协肯定有更大的陷阱等着自己跳,怎么就那么心甘情愿跳进去了呢?

    有什么事是不能商量的?有什么事是不可告人的?他明明已经猜到了那么多,还缺这一二吗?

    苏婴颓然靠着门滑落——千人千面,他定然不会以本相示人,要想再见到他谈何容易?

    连追查行踪都难。

    原来不是他主动暴露,自己便根本抓不到他。他抓住了他这些日子,然而很快就离他而去了。

    是去找刘显了吗?皇宫守卫森严,要想刺杀无异于痴人说梦。哪怕有着一手神乎其技的换脸手艺,想混进去也太难。

    如果被什么人抓住……刘显是见过晏熹的,如果被人抓住,发现他戴着一张假面,刘显肯定不会饶了他。

    或者是南下往六诏去么?他体内有虫子,说不定中了南疆的蛊,他们将他带回去是为什么?他们要做什么?

    有声音在催促他赶紧追去,可他想了许久,都想不到他的去处。

    他们的相识藉由的不过一张假面,如今连这假面都易主,他就像平白无故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没有人知道他来过,那些知道他的人……他甚至都不能问他们。

    连保住自己的命都难。

    他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当初来这里的时候真的应该带几个死士,怎么就有着天胆,带着两个刘显安插的废物就来了呢?

    如今身边无可用之人,又不能立刻赶回京城,连父亲……鞭长莫及,书信往来恐怕有差,再节外生枝就更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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