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安。
果然，下一瞬身子晃了晃，软倒在地。
……就不该相信这女人。
等他再醒来，已经是一处幽暗的山洞。于碧在旁边擦拭着剑，还有许多生面孔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他。
像怕他跑了。
晏熹深知装睡骗不过他，轻轻一动，发觉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于是懒洋洋地张口：“于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别怕，虽则将你中途绑来是我不对，但得请你帮个忙，故而出此下策。”
“我真的一点都不怕。”
于碧还似从前那般因他玩笑笑出声，“真不是要暗算你，否则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那是做什么？”
“苏婴这几日是不是都魂不守舍的？”
“……嗯？”晏熹斟酌着应了一声。
“其实那天你晕在瘴气里，大夫来看的时候同他说了别的话，可惜他没告诉你。当然，我也不在，但不在又不是没听到。”
“怕我被苏婴拐跑了么？”晏熹抬头看了一下目前景况，“看来确实是。”
“摸脉能摸出这个么？说实话我不太相信。”于碧挽起他的衣袖，“你看。”
晏熹想起那日苏婴也顺着他的血管一寸寸摸上去，心骤然狂跳起来。
“你被关在虿牢里五个月，炼成的蛊王说的不是你，是最后进到你身体里的那只虫子。”于碧冰凉的指尖点在他的血脉上，“你瞧。”
晏熹细看，果然手肘有处奇怪的凸起，且似乎被于碧指尖吸引，一动就跟着它游走。
鸡皮疙瘩瞬间席卷了全身。
“别怕，”于碧放下他的手臂，“放着是害怕你存有二心，如今最后一战，怕它临时祸害你，将它取出来。”
晏熹脸色煞白，仍勉强微笑着道：“这等手段真是叫人……闻风丧胆。”
“那迷药是怕你乱动，虽说切开个口将它印出来不难，但痛楚不免，怕你挣动叫它逃脱，所以才出此下策。”
“……你早说不就行了，至于不由分说弄晕么？”
“那不是怕你不从嘛。”于碧端起旁边一个茶杯，“再添一口叫你彻底失了气力……不过放心，不会睡过去，你想看着便看着，不想看别过头就好。”
入口竟是烈酒。晏熹任她灌下去，道：“滋味不错嘛。”
“没个正形。”于碧招招手，“刀和灯，拿来。”
山洞里有些晦暗，有人将灯拿来摆在他身侧，晏熹勉力看向自己的左臂：“于姑娘，你也太不厚道，这么个恶心的东西在里头竟是今日才告诉我。”
于碧没答话，匕首在焰尖几个来回才看他一眼，体谅他看不真切，便将胳膊架在自己膝头。
不知道她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指尖轻触的地方那虫子欢快地起伏。晏熹看着只觉恶心透了，“我说于姑娘，你可得看准了。”
倒也不难。她用手指按在那处，匕首轻轻一划，登时血流如注。晏熹只觉一阵刺痛，那虫穿在一根长针上，兀自扭曲挣扎。
“……我要吐啊，”晏熹艰难地忍着一阵阵上行的酸水，“于姑娘，烦劳你抬起来些，不然我真要吐了。”
有人接过她手中的针和匕首，于碧将他扶起来坐直，“快包扎伤口。”
“就这么容易？”晏熹看着黑衣蒙面的人一圈圈缠裹那寸长的伤口，“属实不厚道。”
于碧笑听着他指摘，伸手给他顺气。晏熹喘得像个风箱，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了。
“若不是它，你早该在苏婴面前露馅了。这蛊毒性太烈，什么乱七八糟的下去都能压制一二。”
“那我……”
“暂且不会。以前是为了拿捏你，既然今后不必，再留在你那里就没什么用了。”
“唔。”晏熹实在没力气，只得靠在她身上，“于姑娘，虽则南诏不同，还是僭越了，你将我扶去旁边靠一靠吧。”
于碧愣了一下才笑开：“你说这个啊。”
她将晏熹拖到一旁让他靠着石壁，“其实山中天有些凉，你不冷吗？”
“无妨。”其实也没流多少血，“药效什么时候过去？”
“大概一个时辰吧。”
“……那你下那么多干什么？”晏熹瞪着她，“眼下我能睡一觉吗？”
“当然能。”于碧将披风盖在他身上。
有人一路跑进来，附在她耳边嘀咕两句。
于碧的神色变得十分怪异。
“怎么了？”
“说是刘琛往江陵来了。”于碧皱起眉，“不是说刘显病重，快要死了吗？他怎么这个时候到这里来？”
“刘琛？”晏熹吓了一跳，“不是吧，他来干什么？”
“刘显命他巡视四境，地方官员挨个审查。”
“……阿碧，”晏熹叫她，“你过来一下。”
“怎么？”
“其实我一直没同你说……”晏熹看了看四周把守的人，“刘琛他知道我的身份。”
“什么？！”于碧差点跳起来，“怎么会？”
“当日我离京也是被逼无奈……”晏熹小心翼翼觑着她的神色，“我追查日久，半点头绪都没有，还以为我们之中有人泄密，就一直没同你说。”
于碧像被吓坏了，半晌没个动静。
“故而我们现在得立刻赶回去，在他之前回到郢地。苏婴会不会追查我突然消失我不知道，但刘琛……他肯定会。”
“我、我有安排人换文璋那张脸的，不行吗？”
“刘琛知道我是谁，他肯定能认出来。”晏熹想伸手拍拍她的肩，却因无力没能成功，“阿碧，我们必须得等他走了再去。”
这么多年来，震惊的神色还是头一回出现在于碧脸上。好久她才定定神，压低声音同他耳语：“内鬼……有什么线索吗？”
晏熹摇摇头。
“也罢，难为你。”于碧飞快地指派人去送信，通知这次行动取消，“据说已经到了江陵，我们得快些回去。”
晏熹咬紧牙关。
“阿碧，”他忽然道，“倘若我们在刘琛查到郢地之前成功……要不要赌一把？”
“太冒险了，”于碧知他报仇心切，劝道：“不可冒进，京城守备森严，我们恐怕需要盘桓几日，万一被他发现就完了。这么些时日等了，还怕这几日么？等他一离开我们就出发。”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