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极快地收拾了一下,她来到班昭的房门外。
敲了敲门。
班昭将门打开,“说吧,这回又是有什么事找我?”边说边气不过道:“我就是闭着眼也能猜到,你小妮子每次找我都没什么好事!更别说这次还是大半夜的找上门来,你说你,这该不会是在外面捅了什么大篓子?指望我去帮你补吧?”
昨夜醉酒后也没问出个什么,班昭心中也当真没了底。
生平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没有把握。
程素素抿了抿唇,将桌边的圆凳拉开了一些,乖巧道:“师傅请坐。”
班昭瞥来一眼,显然不吃这套,但还是给了面子入座。
“快说,别磨磨唧唧的,长痛不如短痛,若是真出了什么大篓子,我才没这个本事帮你补天呢!”他将丑话说在前头,想要故意吓一吓程素素。
没曾想她却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地倒了杯热茶,递到班昭嘴边。
“师傅,请喝茶。”
班昭暗道一声糟了。
他哪里见过程素素这幅模样,可直觉告诉他,女人越是乖巧,便只能说明她在外面闯的祸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如此一想,送到嘴边的茶,立刻变得有些烫嘴起来。
他忍不住催促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可就走了?你师傅我忙着呢!”
程素素“诶”了一声,“说说说,我说还不行吗……”
班昭再度坐下,目光落于她。
“快说,你最后如实道来,别想瞒我!”
“师傅,我不是不说,我只是在想,这事究竟该怎么跟你说。”
“这事都大到这样了?往日你哪次找我办事不是开门见山,连句装腔作势的话都没有?如今不过半年没见,你上哪儿学了这么多门门道道?”班昭气得拍了一下桌,感觉自己一颗心被弄得忽上忽下,揪紧了又松下,松下又啊上揪紧,着实难受。
程素素咽了咽口水,再三思量了一遍。
最终开口道:“师傅,我想请你帮我打探一个人的下落。”
“谁?”
“海国深。”
“哐啷”一声,班昭手中的茶杯失手落地,顿时四处散落。
班昭正了色,“你一个乡下小姑娘,你打探海国深的消息作甚么?”
程素素深吸了口气,“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其实……我已开始也不知,后来时间长了才觉察出不对劲……”
班昭捂着心口,“你有话直说,把话一次性说完了!你想气死我吗?”
“我在三水村时,曾由人说媒,许了一门亲事。”说到这儿,她抬头觑了班昭一样。
“说下去!”
“那户人家在村中有些怪癖,不喜与人来往……”
“说重点!”班昭扶着头,手势需扬了一下,又放下,“你再捡些虚头巴脑的说,信不信我揍你了!”
程素素作势缩了下脖子,老实道来:“我在说,我在说,只是这事颇有些长远,我若不从头解释清楚,我怕坦白此事后,师傅您老人家会气得更严重……”
班昭深吸了口气,一脚将地上的碎片踢走,“我还就不信了,你今儿个还能说出什么事来吓死我,你说!一口气给我说完!”
“是……”她弱弱说道:“我嫁的那户人家姓张,一家三口很是怪异,当娘的天天把儿子奉为老子,当爹的更是对儿子言听计从,十分惧怕,我那时也不知为何,只以为我相公张邵云从小跋扈,所以爹娘都惧怕于他。”
说到这儿,班昭忽然打了个岔,“你说你那相公叫什么名?”
“张邵云。”
“奇怪,这名字听起来,怎么好似有些耳熟?”班昭嘀咕了几句,挥了挥手,“你继续。”
程素素接着说:“我相公张邵云长了一副好相貌,但不怎么爱说话,平常也不大出门,最奇怪的是,他竟然在屋子里竖了一把长剑,就吊在床头上。”
“我那时也觉得不对劲了,但我一个妇道人家,一心只想好好跟他过日子,哪想过这么多。”
班昭半天听不出个重点,急得翻白脸,“我这听了半天也不知道你要说的是什么事?你这是故意吊我胃口呢?”
“不是,师傅,我要说的是,我这相公张邵云,他其实不叫这个名。”
“哪叫什么名?”
“他真名叫方少允。”
“哐啷啷……”这回儿是一桌的茶杯盏子往地上摔了。
班昭听完直掀桌而起,“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
“我说,我那相公,真名叫方少允。”
房中一时静得连跟细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班昭不敢相信,口中喃喃自语着,“想不到,他竟真的没死,还如此胆大的隐匿了下来,然后呢?”他看向唯唯诺诺的程素素,恨铁不成钢道:“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瞒我瞒到现在才说?程素素,你倒是长本事了啊你!”
程素素吓得后退了几步,缩到墙脚,“师傅,不是我不告诉你,我也是刚知道不久,我才知道不久,便被人因为这事给囚禁了起来,接着便是你看到的,我的脸也被那女子给毁了。”
尽管再三掩藏,班昭却还是从她的脸上看出了几分恨意。
班昭在屋中转了几圈,“你说的那个女子。”他欲言又止,像是不敢轻易吐露那几个字。
程素素接过话,“她叫海如兰,是海国深的女儿。”
班昭一时头疼欲裂,恨不得此刻还在梦中,更恨不得没有听到这些话。
“师傅,方家跟海家的恩怨你也是知道的,想必也不用徒儿多跟你解释,那海国深的女儿海如兰与我也有大仇,此仇不报,你叫我怎么咽的下这口气……”她说着,语气中更是带上了几分哭意。
班昭却死活不敢轻易应承。
“那海国深是什么来头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所以我才来找师傅你,看看师傅知不知道那海国深的下落。”
班昭气得闭了口气,“那不是我们能招惹得起的人。”
“为何?”
“没有为何,惹不起,只能躲。”
程素素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倨傲视人的班昭,竟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这世间,竟还有你惹不起的人吗?”她惊讶间,带着一分怅然若失道:“我还以为,师傅是这世间无所不能之人,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