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昭听着这话,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越品越不是滋味。
原来在自家徒儿眼中,他往日的形象是如此高大伟岸。
可如今这是什么个意思?
毁于一旦了?
班昭叹了口气,“你听我一句劝……”他还想再劝程素素几句,怎料对面的她“唰”地站起身来,“既然师傅你不知道那海国深的下落,那我自己去想办法打听就是了。”
边说边向外走。
班昭提声叫住她,“你给我站住!你这是什么意思?给师傅甩脸子?”
程素素不解,“什么甩脸子?”
班昭:“……”
“我本以为这世上唯有师傅你一人可以帮我报仇雪恨了,没曾想……罢了,我还是自己回去想办法吧,如今我与那海如兰结下如此大仇,他们海家定然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了,为了不殃及池鱼,连累师傅,徒儿就此告辞。”程素素说完,连个顿儿都不打潇洒往外走去。
班昭“嘶”了一声,连忙跟着追着,一路跟在她的身后喊道:“站住,你给我站住!你这孽徒!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程素素不仅不停,反而越走越快,眼看着穿过茶楼柜台,一把抓过小崔就问,“小崔哥,我的马呢?”
小崔没看到身后追来的班昭,愣了下回到:“我给你牵到马厩里去了。”
“好,谢谢小崔哥。”她留下一句前脚刚踏出门,后脚身后便传来雷霆般的咆哮声,“程素素!你给老子站出!”
背对而立的程素素实在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这回儿她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三虎师兄一激动便会不时蹦出几个熟悉的字眼来,敢情都是从师傅这儿学来的啊。
幸得没人听见,她重整面容,哭丧着脸转过头,正正对上气喘吁吁的班昭,班昭抓着她要回后院。
“你跟我进来!”
眼下还是上午,茶楼里的客人虽不多,但也大多都是熟客,也都没有机会看见班昭这幅跳脚的模样,一时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程素素委屈巴巴地跟着班昭往回走。
“我话都还没说完,你急什么你?”班昭将门关上,复又在屋中走了几圈,“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才不相信,程素素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却只是为了找他问到海国深的下落!
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更大的阴谋在等着他!
程素素闷声不语。
班昭心里便更没底了,“怎么不说话了?你方才不还挺能嚷嚷的吗?你今儿个要是不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你是一步也别想出我这个屋!”
她先是沉默,后又啜泣了几声。
班昭大吼,“别给我来这套!你师傅我不怕女人的眼泪!”
孔夫子曾经说过,当今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班昭曾经深以为然,可如今却深深不以为然,他以为,当今世上,唯程素素最难教养!简直顽固不化!冥顽不灵!无可救药!
程素素本是装出的哭样,但装着装着,就连她自己也没发觉,竟真有眼泪顺着面颊流下。
班昭登时熄了火。
他也以为程素素是装的,可眼下瞧着不大像了。
这世间,不论是在二十一世纪也好,亦或是在这儿鸟不拉屎的架空时代,他敢说就没有一个男人不怕女人的眼泪珠子的!
至少,他班昭前世后世都在这儿眼泪珠子上栽过大跟头。
眼下更是不敢懈怠了。
“哎哟喂,我小祖宗哟,有话好好说不好吗?你哭个什么劲儿?我不说你了还不成吗?再说了,你不是想找那海国深吗?师傅这不是关心你,想问问清楚不是,你别哭,别哭行不?”班昭软了声,一屁股坐了下来。
程素素这一哭,心中的委屈便登时好像失了阀门的倾巢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班昭听着哭声,一个头两个大,只差没把面前的人给当成佛像供起来了。
一时之间,就连程素素说了什么,都没听清,就应下了。
“师傅,那我可就当你答应帮我了啊?”她吸吸鼻涕,可怜问道。
“好好好,只要你不哭,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还不成吗……”班昭一说完,立时向她看来,程素素一脸无辜,抽抽搭搭地拍了句马屁,“还是师傅对我最好。”
班昭一动没动,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应了什么。
程素素却已经起身,捞出袖中的书信递给他,“师傅你看,这是海国深写给海如兰的信,上面混写了奇怪的字符,你能看懂这上面说的什么吗?”
班昭抬手,颤抖着竖起食指,对准她的脑门点了点,颤了颤。
半响才缓过劲来,怒极反笑,“好啊你,好你个程素素!原来你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素素缩了缩脖子,露出一副害怕之际的模样。
班昭的目光触及她脸上凹凸不平的伤疤,满腹的气焰便好似漏气的布偶,顿时瘪了下来。
接过书信,他认真端详了一阵。
“我认识一个人,他或许懂得此种文字。”
……
用过早饭后,班昭派白猫亲自前去将这位他口中的能人请了来。
程素素躲在屏风后,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
“金师傅,你看看,这纸上的字都是些什么意思?”
班昭将誊抄过的纸张递了过去,上面的字符都是书信上打散的字段,零零散散的拼凑在一起,极难看出什么破绽。
坐在班昭对面的人,一身暗红色长袍,长得尖嘴猴腮,脸上从左眼睑至右脸下颚,整张脸都被一道约一指宽的蜈蚣型伤疤覆盖,看起来凶悍无比。
“班老板,这些字句,似乎是在寻找什么金矿?”金阳一语道破。
程素素闻言暗自咋舌,尽管她与师傅如此小心翼翼,特地将书信中的符号顺序打乱,却还是叫这人一眼看出了真相。
金矿?
突然之间,程素素脑中闪过一道亮光。
海国深,会不会是在找什么东西?亦或是,暗中授予了海如兰什么指示?
他找金矿作甚么?制造兵甲吗?
不可能。
直觉告诉她,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在等待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