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一时语塞。
方少允却并不饶她,继续问道:“你妹妹既然已有中毒之症,那你又为何不叫大夫来给她看看?却非要将她的死尸选在这夜深人静之时抬出,你这是故意想把动静闹大?还是意欲何为?”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我想过要替她叫大夫的……”芳华无力的解释着,忽然发现不知何时身后伸出了一只手将她拉住,回头一看,“小姐……你快替我向将军解释解释,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
海如兰微微一笑,安抚道:“好了,芳华,你已经哭了一夜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让芳菲走得安心些吧。”
一句安心些,惹得不少人纷纷落泪。
芳华一把扑进海如兰怀中,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小姐,呜呜呜呜……芳菲她才十五岁,她还那么小……”
“好了好了,来人,将芳华送回院子吧。”海如兰用力扯开芳华拦住自己的手,惊得芳华泪眼迷蒙的看了过去,“小姐……”
“回去吧,别再闹了,再闹下去,你我谁都收不了场。”海如兰用只有她们主仆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芳华愣住,“可是芳菲她……”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她白白去死的,你相信我。”海如兰目光凄厉的保证到,就算没有芳菲的死,她也绝不会放过程素素!
张管家见状,赶紧张罗着下人将芳华芳菲送回墨兰苑,不仅如此,还当夜派人去买了一口棺材送来。
夜色如墨,四周的下人们很快散去。
冷风呼呼中,前院便只剩方少允与海如兰二人面面相觑。
等了许久不见他开口,海如兰唯有上前一步解下披风,“外边这么冷,你起身时怎么也不批个衣服?”一副关怀备至的口吻,丝毫没有被芳菲的死影响到半分。
方少允挡住她的手,“不用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方少允!”海如兰猛地提声喊道,“你当真要对我如此绝情吗?你娶了我,偏偏又将我冷落至这一方小院,与其这样,你倒不如当初一剑杀了我!”
“当初你执意要入府时我就跟你说过,进了这院子,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他说出的话像白刃般无情,一寸一寸的凌迟着海如兰心尖儿上的嫩肉。
“没错,你是说过,可我哪里会想到你真就是一副铁石心肠。”海如兰双眸盛满泪水,垂在眼眶欲落不落,看上去楚楚动人,“为了你,我不惜出卖我爹,背叛整个家族,到头来就换得你这样一句不轻不重的回报吗?”
方少允太清楚海如兰的脾性了,以她从小养在海家骄纵奢靡的性子,要什么不是人赶着人的送到她的手中,几时会有得不到?
可如今他拒了她这份心思,本意是让她不要再执迷不悟,但极有可能会惹出海如兰骨子里的争强好胜。
就在方少允思索该如何应对之时。
海如兰突然撒开揪住他衣袖的手,一头撞上旁侧的大石。
“阿颖!”他大骇喊道。
夜色隆重如墨,海如兰额头上的血迹便好似一朵妖冶的花,缓缓绽开。
血迹顺着她光洁的额头流下,听到那声久违的小名时,海如兰无声的笑了起来。
整整一夜,将军府中的下人都在墨兰苑忙进忙去,不得安宁。
第二日。
程素素揉眼醒来,本想翻身的她一动便是浑身上下酸疼难耐,好似被人拆了骨头一样哼唧起来。
朝着外面唤了声:“紫鸢。”
许久才有人回答。
“夫人,奴婢是春华,紫鸢姐姐到墨兰苑去帮忙了。”
墨兰苑?
程素素揉着酸痛的腰,连连哎呀了好几声。
春华在外边听着,着急问了一句,“夫人,你怎么了?要不要奴婢进来帮你?”
“不用,我没事,就是昨夜睡落枕了。”程素素没有让人帮忙穿衣梳洗的习惯,怪不自在的。
在床上磨蹭了许久,揉了揉后腰,终于爬了起来。
视线落在床榻空落落的一侧上,这是去了一夜没有回来吗?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也该是时候去看看了。
过去这么久,今日还是程素素头一次正视镜中的自己,这块疤,在她的脸上待的时间,也足够久了。
是时候还给海如兰了。
春华站在程素素的身后,看她神情不定,镜中一直面带微笑,心中压下几分佩服。
寻常女子若是见了自己这副尊容,别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笑了,只怕连哭都很难哭出来。
容貌对于女人而言,不仅仅是一辈子的事,更是引以为傲的资本。
许多女子倾其一生都在寻求变美之法,甚至不仅仅是女子在意,就连男子们审人待物时,也总是免不得要先看一看姿色。
很难想象,像她这样一名无依无靠的女子,没有容貌,似乎也不愿争宠,接下来的日子又该如何在将军府中立足一生。
毕竟,就连未经人事的春华都知晓,宠爱易逝,荣华易老。
“为什么叹气呀?”程素素看向镜中,素手挽了个妇人发髻,模样简单,瞧起来却也简单大方,不至于落了颜面。
春华压低头道:“奴婢只是想到昨夜墨兰苑的事,一时有些惋惜。”
她抿唇一笑,“不必惋惜,她若不是胡乱动了我屋子里的东西,也不至于换的如此惨状。”
春华心下一惊,“夫人的意思是?”
程素素起身站了起来,“算是我的一个忠告吧,千万不要乱动这院子里的东西,尤其是我的东西,明白吗?”
“明……明白,奴婢不敢。”
这头的程素素领着春华刚出院子,那边紫鸢慌慌张张的回来了,神色慌乱。
“紫鸢。”
紫鸢一抬首,急忙掩了情绪走来。
“出什么事了?”
“墨兰苑那位昨夜摔破了脑袋,这会儿刚醒,正缠着将军说话呢。”说罢,紫鸢走近了些,“夫人,奴婢听说,昨夜墨兰苑好像死了个丫鬟,叫芳菲。”
程素素安然听着,“没说怎么死的吗?”
紫鸢表情一变,不敢把听来的话传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