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日的光景。
程素素已经熟练地掌握了摘药制药的过程，宁无常看在眼中，每日准时聚集村民一起制作漂流信筒，对此可谓不闻不问。
就在她以为宁无常打算将充耳不闻进行到底，不再进一步教她之后。
夜里，有人敲响了木屋的窗户。
“谁？”她睡眠极浅，惊醒中声音沙哑问。
“收拾下出来，我在药屋等你。”是宁无常。
闻声，程素素瞬时睡意全无，穿上鞋套上外衣就往外走。
药屋点了盏油灯，光影摇曳。
程素素推门而入时，迎面飞来了一本书册，“上次给你的书，看完了吗？”
那本书多则几百页，才不过两日的光景，不吃不喝也看不了这么快。
“还没有。”
宁无常并不意外，又问：“看了多少了？”
“不到一半。”
他侧眼看来，脸上带着讥讽的笑，“不到一半？那我来考考你。”口气之中，毫不掩饰对她的轻视与怀疑。
程素素正色点头道：“师傅请问。”
宁无常又怪异的看来一眼。
那书册是他来到岛上之后倾力编写，足有五六百页，根本不可能在两日内看完将近一半。
比起没有看完这本书，宁无常更气愤的是她竟然妄想用说谎来博得自己好感，这样的行为是他坚决不能接受的。
他问了三个问题，角度极尽刁钻之能，有虚有实。
“尸骨粉如何制成？”这第一个问，问的乃是书册后一半的问题。
宁无常想先试试程素素究竟会如何回答。
沉默了片刻之后，她将尸骨粉的炮制过程一一道来，面上平静无波，好似根本不知这问题实属自己没有看过的那一部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尸骨粉乃是记载在书的后半部分，你是如何得知的？”宁无常压住内心的震惊，语速缓慢问道。
她答道：“按理说我是应该不知晓的，但徒儿在看到前半部分，师傅提及过的如何用中毒之人的尸首提取出可用之毒时，其中曾提到过尸骨粉，我一时好奇，便往后翻了翻有关于尸骨粉的由来和炮制办法。”
听完她的解释，宁无常双手紧握成拳，虽已极力忍耐住自己想要为之喝彩的学习办法，但面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满意的笑。
举一反三之法，阿秋就不曾用过。
“好，此乃一问。”
“我再来问你第二个问题，三个问题若你都能答得上来，我便许你一件承诺。”
“好。”
“七葵草生于何地？如何采摘？如何才能将其毒性发挥到最大？”第二个问题较第一个问题来说明显正常了不少，只是考察的却不止一个问题。
程素素想了想，“七葵草又称葵草，因十年只开一次花，只结七个果而得名，生于西北苦寒之地，气候越是干冷，七葵草存活时间越长，采摘时需要提前将土蚕晒干，研磨成粉状，加以苦瓜汁敷于双手表面，因七葵草一摘即死，采摘时必须连根拔起，采摘之后迅速将其密封于冰冷之地，方可保证其毒性发挥到最大。”
听完，宁无常久久没有说话。
她的这番回答，可以说是一字不漏的将书上记载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冲这番话，宁无常就不得不对她再次改观了。
要么此人记忆力非同常人，要么她便是真的下过大功夫的。
无论是哪一种理由，都足以使得宁无常对她正眼相看了。
屋中陷入一股莫名的沉寂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无常从长凳上站起身来，“你跟我过来。”
程素素闻声跟上。
却见宁无常掀开内屋的草帘子，低头钻了进去，她提步走进，一眼便看到其中安置在屋子正中央的牌位。
亡妻：宁常氏。
这名字怎么有些怪怪的？
“跪下给你师娘上三柱香，再磕三个响头，这认师礼便算是成了。”
“是！”她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之情，神情严肃地跪了下去。
“师娘在上，请受徒儿程素素三拜！”
宁无常这才知道她的名字。
认师礼已成，宁无常在牌位旁的立住，同她讲起了师承何门何派，又为何流落至此的原有。
絮絮叨叨一番话说完，天边已是露出了鱼肚白。
宁无常老态龙钟地不时抚摸过牌位上的字迹，双目略有些湿润，“你既入了我门，日后便要遵循祖训，凡事是师门为紧，若是让为师知晓你日后在江湖中做出什么有辱师门的事，我绝不轻饶于你！”
她垂首应道：“徒儿知道了！”
“五毒门虽已将我逐出师门，但皆因我宁无常误入心魔，负了你师祖对我的期望，今后出了这荒芜海盗，不论遇上与否，不得与同门师兄弟起争执，在外更不得打着五毒门的旗号肆意妄为！”
“是，谨遵师傅教诲！”
宁无常道：“从明日起，你早上跟着阿秋一同制药，夜里便到药屋来找我，此事你知我知，不得让第三人知晓。”
“是。”
“那你出去吧，为师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程素素应是，矮身走了出去。
转过身时，她本该满腔喜悦的心情不知怎么，在听完了宁无常的一番话，陡然间跌落了谷底。
好不容易说服了宁无常接受自己。
这本该是这么久以来唯一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了。
可她却不知怎么，难以高兴起来。
尤其是在听到宁无常为了爱情抛弃师门，不惜顶着五毒门叛徒之名被同门师兄流放此地之时，她忽然就懂得了为何那日得知船只被毁时，宁无常会露出那样一个绝望且嗜血的神情。
在他的眼中，这些船只不仅仅只代表着离开海岛的最后一缕希望。
更代表着他多年以来的心结，本可以用这小小的一艘渔船冲出之时，回身却又再次回到了原点。
船只可以再造，而他的心结呢？
却非一日可以重建。
想到这，她突然有些后悔说出那些误导阿秋的话了。
只是此时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倒不如潜心研究毒术，日后若是能博得个一星半点的美名，也好助师傅重返师门，如此一来，倒也算是了却了他多年以来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