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无常愕然问道：“留在我的身边？”
“没错，就是留在宁师傅，你的身边。”
“哼，老夫区区一介莽夫，不知因何吸引了你的兴趣？”宁无常说归说，眼角眉梢却透出一股“算你识相”的喜色。
程素素竟不知，原来这宁无常平素里固然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原来也是个爱听好话的。
倒是这世上之人，只怕也没有不爱听好话的。
找到宁无常的喜好之后，她尽力迎合，先是将这几日来对木屋中的瓶瓶罐罐观察仔细说了一遍，随后又道出了几种特殊摆放过的药，说完这些，宁无常这才用正眼瞧了她一眼。
“你倒是观察入微。”
宁无常嘴上不说，心中却生了惋惜，若是阿秋能有程素素在药理方面的一半用心，只怕早已取得不俗的成就。
方才程素素说的话，此刻又在宁无常的心中响起。
一直以来，他都十分清楚阿秋不是自己的最佳人选。
倘若不是因为他掉落到这鬼地方，重伤之时又承蒙阿秋照顾直至痊愈，像阿秋这样的资质，只怕跪上五行山，他也不会低头多瞧一眼。
唉。
这声唉，听得程素素幡然醒悟。
她明白了。
宁无常选择阿秋，乃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宁师傅，不瞒你说，我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不知你介不介意再多一个徒弟？”她开门见山的挑破最后一层面纱。
宁无常投来惊讶却也颇为赏识的目光。
不得不说，能开得了口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单单从这一点上，宁无常就十分的欣赏。
“我凭什么要收你这样一个残废为徒？”他在言语故意激怒她。
程素素不慌不忙地掀开盖住下半身的被褥，双脚滑下床榻，接着，在宁无常的震惊中站了起来。
“就凭我不是个废物，这个理由，你看够吗？”她笑着回道。
宁无常的目光，陡然间变得冷厉起来，一寸寸，像是刀片般划过她丑陋的面容。
“你果然早就好了。”
“是啊，早就好了。”她道：“正是因为宁师傅你如此高超的毒术，我才不得已装成残废想要与你多待几日。”
宁无常冷笑一声，“你以为我当真不知？”
“不敢，我只是觉得，宁师傅你既然没有开口将我赶走，那必定还有其他让你想要留下我的理由，不论是什么理由，只要能让我留在你的身边，我都甘之如饴。”
“小小年纪，口气却是不小。”
说话声一歇，门外响起啪嗒的脚步声。
阿秋微微喘着气推开门，望着屋中两两对立的二人，一时打落了手中的汤碗。
“哐啷”一声，碎片四射。
“小哑巴，你……你能站起来了？”
她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是啊，多亏了宁师傅的药，我已经好了，阿秋。”
阿秋看向宁无常，“师傅，小哑巴她……竟真的好了？你不是说她这腿中了……”
“阿秋！”宁无常出声打断了阿秋接下来的话。
程素素笑着走上前，拍了拍阿秋的肩，“我知道自己这双腿深中剧毒，今生能够再次站立，实属奇迹。”
“你知道？”
“是啊，那人恨我入骨，将我囚禁于暗室那几日，已然是用尽了浑身解数的往我身上招呼，若不是遇到你们，我本就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再站起来。”说着，她抚上脸颊，“还有我这张脸，亦是被她用淬了毒的鞭子来回鞭打，还印上了烙印。”
阿秋心疼道：“是何人竟忍心对你下如此毒手？”
“哼哼。”她笑了笑，“无碍，待我学得宁师傅一半的毒术，必要将她付诸给我的一切，十倍百倍的偿还于她！”
宁无常侧眼看来，“我何时说过要收你为徒？”
程素素“扑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地，俯身一拜，脸上更是一改往日的冷漠与疏离之色，虔诚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阿秋一脸诧异，宁无常却并未震惊。
好似早已习惯了程素素的雷厉风行。
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事，无论是用何种手段与办法，她都要做到。
“师傅，这……”
这几日发生的事加起来，已足够比阿秋过往十年经历的事还要曲折。
他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师傅不但不想要赶走小哑巴，反而还认了她做自己的弟子？
……
隔日。
村中所有人围聚在一起，以宁无常为首，正聚集在海边商量如何再造船只的办法。
程素素带着面纱缓步走来。
人群中的冯媛一眼便看到了她，双眼瞪如铜铃般看来，“你，你怎么能站起来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唤了声阿秋。
阿秋没有和往日一样对她笑意盈盈，冯媛看了很高兴，“阿秋脾气这样好，这么多年来我都没能见过他发一头发丝的气，没想到你居然能有本事把他给气着了？”
自从那日木屋中，程素素与冯媛坦白了自己对阿秋无意之后，冯媛便觉得眼前这个丑八怪，不知不觉中竟也看着顺眼了许多，不再带着之前的敌意与算计。
诚然，冯媛也算是折服于程素素的魄力之下了。
要是她被人毁容又扔下悬崖，没准早就想不开，自寻短见了，哪里还能撑到双腿站立。
一想到这些，冯媛不仅从心底生出几分敬佩之情。
“阿秋。”看到阿秋脸上的异样神色，程素素再次出声唤道：“我有话想对你说。”
阿秋终是狠不下心地挪步走了过来，与此同时，人群中的宁无常也无意间瞥来一眼，但却没有阻拦，像是有意要看她如何处置与阿秋的关系一般，露出了看好戏的神色。
“昨日我跟宁师傅说的话，都是认真的。”她解释道。
阿秋垂着眼，额前的碎发随风微微吹起，遮住了他眼底复杂的神色。
“我很感激你为做的一切，正如我那日对你所说的话，将来待我报仇雪恨，一定会遵守诺言报答你的。”她徐徐说道：“不论我是否能够通过宁师傅的考验，也不论你我之间的关系变成什么，我对你说过的话，同样也是认真的，没有一丝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