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正打算带着小女入宫正式拜见过皇上与黄后娘娘之后，再行冠姓之礼，现下小名素素。”魏轩道。
本是皇上随口刁难的话，谁知却被怡亲王抢着解了困，皇后不动声色地拉了拉皇上的衣角，摇了摇头。
意在劝诫皇上不得再行试探。
虽然在这之前，他们初初听到怡亲王大费周章的寻到了流落民间的女儿的消息时，无不以为怡亲王这是思念过激，以致神志不清，再不然就是遭了小人蒙蔽顶替之名。
谁知今日一见，怡亲王护女之心，毫不掩饰，反倒令有心替他试探一二的皇上难做，顿了顿，这才让迟迟没有起身的素素起来了。
她垂着眼站到一侧，虽然很想看看座上的皇上与皇后究竟长了一副何等的天人之姿，但一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均是代表着怡亲王府的教养与颜面。
她便忍了下去。
皇上与魏轩热络了几句，始终没有提到要亲自为程素素冠以皇姓之事。
魏轩不由有些微怒，“皇上，此前宫中事务繁多，老臣也不愿再三给皇上添乱，但小女冠姓一事，关乎她在京都，乃至整个大魏的声誉清白，还请皇上择个良辰吉日，尽快替小女主持冠姓大礼。”
毕竟是皇上的叔叔，说话也实在嚣张了些。
明明出门前还再三嘱咐她，见了皇上皇后，不要见着他们年纪轻就心生轻视，还说至少轻视也不能随意表露在脸上。
素素有些想笑，随后又将头压低了几分，看上去一副极为胆怯的模样。
皇上打量着她，笑着对魏轩道：“皇叔莫急，待朕问堂妹几个问题可好？”
魏轩沉下脸，一旁的素素已经脆声应道：“堂兄请问。”
一声堂兄，不自觉地拉近了与座上二人的关系，还巧妙的化解了怡亲王的不满与愠怒。
皇后不由在心中为程素素记了聪慧的一笔。
“朕有三个问题，还需堂妹你如实相告。”
“堂妹遵命。”她这一答声，座上的皇上与皇后均是一愣，觉得有些怪怪的不合规矩吧，偏又挑不出什么大毛病来，只好一笑置之。
但魏轩闻言却一喜，心中更是犹如明镜一般，一扫满脸的阴霾之色，向后靠了靠。
“朕听说，皇叔是在一个村子中无意发现你的？”
“也算不上是无意，王爷亲自下到乡野体察民意，正巧赶上民女在村中遇上了石流，说起来，倒像是老天爷的旨意。”她回答的滴水不漏，既言明了怡亲王为的是石流而去，也重申了自己遇到石流实乃天意，并非人为。
皇上点了点头，伸出两根手指道：“好，第二个问题。”
“皇叔是如何确定你的身份的？毕竟你与皇叔十多年未见，按理说恐怕是连彼此的存在都不一定知晓，又是如何肯定你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
程素素慢慢施了一礼，“皇上相信血缘至亲吗？”
“朕自是相信，但朕只信纯正的血统，不信鬼神之说。”皇上此言，无异于当众训斥程素素冒名顶替怡亲王之女，责怪之意，溢于言表。
被当今天子当面叱骂，按理说是应该急切的想要解释的，可她却偏偏不见半分慌乱。
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来，目光正视座上的二人。
眼神清透且诚挚道：“没有遇到怡亲王之前，民女也不相信这些虚无缥之说，但遇到他之后，民女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一个父亲对子女的爱。”
“皇上之所以这样问民女，是担心怡亲王年过百半，好不容易寻回爱女，万一是白高兴一场，恐有打击，这些民女也都理解，所以，为了让皇上皇后娘娘，以及怡亲王安心，民女还知道民间有一种验证血统的土法子。”
皇上看着她，“什么法子。”
“滴血认亲。”
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模样，皇上不禁哑了言，这法子他倒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万一当着怡亲王的面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收不了场面。
那接下来的午时正宴，只怕也无暇进行下去了。
思及此，皇上摆了摆手，“不必了，就冲你直言不讳的这份坦荡，朕愿意为你冠以皇姓。”
素素施礼谢道：“多谢皇上。”随后欣喜地看向一旁的怡亲王，眼中忍不住流露出得意的神色。
魏轩暗自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冠姓之礼其实不并不繁琐，当然也是相较于宫主各位大大小小的礼仪来说。
所谓冠姓之礼，其字面上的意思便是皇家对自家血脉找回的一种认可，需得当今圣上拟书一封昭告天下，并为其赐名，封为郡主。
“皇叔可有想过为堂妹取一个什么名？”皇上书完了圣旨后，偏首问道。
魏轩起身递上一块清透碧绿的玉佩，上面刻着两个字——“思归”。
“思之则归。”皇上念道：“皇叔当真对堂妹思之甚之，如此便封号思归郡主，赐……”
“赐就不必了，皇上。”魏轩打断了皇上的话，“时候不早了，皇上该起身去准备浣洗出席正宴了。”
提到正宴，皇上眉间凸起，略过忧愁之色。
“等下还需全权仰仗皇叔操持正宴了。”
“皇上放心，老臣已做好了应对之策。”
程素素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便安静垂首在一旁，许久，她感觉到有一道复杂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紧接着，皇后称累告退，临走时，竟还开口向怡亲王讨要走了她。
“不知皇叔可否将表妹借给本宫一刻，本宫那凤祥宫清冷已久，很早就想找个人陪本宫到宫中吃些糕点，说些女儿家体己的私房话了。”
魏轩看向了自己，她点了点头，
“去吧，陪着皇后娘娘多坐会儿，一会儿正宴结束后，我再来凤祥宫接你。”
正宴结束后才能走？
如此一来，待多久，什么时候走，完全取决于正宴什么时候开始，要办多久。
素素着实有些头痛。
却也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尾随身着明黄色凤袍的皇后慢步走出大殿。
相比皇后娘娘那满头沉甸甸的如意凤冠，程素素忽然觉得脖子间好似也没那么酸痛了。
至少比起皇后娘娘来说，她已算得上是很轻松的。
步行至“凤祥宫”，皇后在两名宫女的搀扶下抬脚跨过门槛。
程素素望着那朱红色的刷了金漆的门槛，突然顿住，止住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