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素不知道。
江湖中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那便是，万一阁的断肠散，乃是由万一阁的三大长老之首鬼老所制，从不外传。
所以世人们只要一见断肠散，便知道这人乃是万一阁下的手。
便也没有人有那样的胆子再去追究。
久而久之，这断肠散在江湖各大门派人的眼中，早已成了万一阁的身份象征。
所以，那仵作才敢直言断定断肠散的毒，也只有万一阁的人能判别真假。
午时，她仔细梳洗了一番，随后换上一身男装出了门。
跟在身后的侍卫寸步不离地守在素素左右两侧，生怕再有什么不测，回去无法交差。
到了醉芳斋楼下。
素素整了整面容，她也是今日出门时照了镜子才发现，一夜之间，她蓬头垢面的样子，宛若街边乞丐。
亏得王府中的下人们看得下去，连她自己都险些被恶心了一把。
梳洗干净后，她换上了一套腰身纤瘦的男装，魏轩只见了一眼便说，很像她娘当年的样子。
还说她娘当年也是最喜爱扮成男子的装束偷溜出宫，因为这样行事说话都能省去不少麻烦。
程素素对白映雪这番想法倒是颇为认同。
从此以后，她也要男装示人，不仅如此，她还找了魏轩，下定决心地要学功夫。
魏轩此刻为了她能够从凌香的阴影中尽快走出，自然是什么要求都满口答应，哪怕是她现下吵着闹着要摘天上的醒醒，魏轩只怕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他是那样心疼自己，她心里是知道的。
可是，凌香绝不能死不瞑目。
扑了扑衣袖，程素素抬脚走进醉芳斋。
与上次她和神乐来这里吃饭不同，醉芳斋里的小厮并没有很快迎上来，而是换了柜台后的一位账房先生上前招待。
“小姐是找人呢？还是吃饭？”账房问。
这话问的就很奇怪了，好似早就知道她要来，并且还深知她所来的目的。
程素素不想兜圈子，干脆直言，“我是来下贴子的。”这是那名小仵作教她说的暗语，据说只要这样说，就能找到万一阁的接单杀手。
素素很好奇，还问了那小仵作，为什么偏偏是杀手来接单，难道就不能是别的什么其他人来接吗？
小仵作笑出声来，“小姐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江湖中第一大杀手组织万一阁吗？里面收留的本就是一些武功高强的亡命之徒，他们还号称只要金主给的银子到位，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通通来者不拒。”
她听完算是长了见识。
原来钱还能这么赚。
想来那张邵云的私房钱应该很多才是，那为何在三水村时，他却丝毫没有表露出半分有钱的样子？难道是怕她发现？所以故意隐瞒了这些不义之财？
素素越想越觉得离谱。
一个人的心机与城府，怎么就能深到如此地步？
时而冷酷无情，时而却又……
罢了罢了，还是不想他了。
账房先生将她带到了酒楼的后院，院中有一方青青草地，因为是冬日的缘故，草地有些发黄枯萎。
素素在石凳上坐下。
账房先生看她的目光中当即多了几分诧异，许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从容下单给万一阁的人，她看起来恐怕也就十五六岁吧。
账房先生交待了几句，无非就是一些让素素不要乱跑，把赏金放在桌上的注意事项。
她依言照做。
很快，头顶袭来一道黑影，紧贴着她的面颊而过，像是掠过了一阵凉风，黑影在她的对面落座。
素素紧紧地捏住拳头，这才按捺住了自己冲动的想法。
她差点回头给那登徒子一拳头。
别说她现下还是传了男装，做了男子打扮，若是女子装束，这人的行为简直与流氓无赖无异。
她忍了口气，语气平和问道：“你就是万一阁的人？”
坐在她对面的黑衣人黑发高束，额前扎着一抹黑布，面上也蒙了黑巾，整张脸只看得见一双轻佻的桃花眼暗藏笑意。
她故意装作看不见男子眼中的笑意，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不是万一阁的人？”
男子声音粗旮回道：“是。”说完，伸出手去拿石桌上的银子，又提起垫了垫。
“才二百两？”他轻蔑的发出一声冷笑，接着将银子抛到了石桌之上。
程素素拿出一截白布，递到男子眼前。
“别急，我要你做的这件事很简单。”她打开白布，露出其中的一小块黑色皮肉，“麻烦你帮我认认这毒。”
男子凑近一嗅，“断肠散。”
程素素目光一沉，起身站了起来，“好了，多谢。”她毫不犹豫地折叠起白布，塞进怀中，守在门侧的两个侍卫不敢多看，连忙跟上她的脚步走了出去。
黑衣人拿起石桌上的银两，一声轻笑，飞掠而去。
………
万一阁。
飞羽刚扯下蒙巾踏入地宫，迎面走来一名黑衣侍者，“飞羽，阁主找你。”
“阁主找我？”飞羽心头疑惑，却不敢多问，施了轻功下到地宫底端，刚要给里面的人请安。
忽然石门“轰隆”一声打开。
飞羽心有余悸的侧身走进，单膝跪地道：“见过阁主。”
石室中点了一盏孤灯，照得那人身影绰绰，宛若鬼魅。
闻言，他转过身来，白色的面具下露出一双狭长的眸，倨傲的下颚满是冷意。
“听说今日是你去了醉芳斋？”
“是。”
“所为何事？”
飞羽不敢隐瞒，当即从怀中拿出那二百两银子，恭敬地递上前，“是一名女扮男装的小丫头，带了断肠散来前来询问。”
“哦？是吗？她问你什么了？”不知是不是飞羽的错觉，说完这句话后的他，明显感觉到身前的人语气冷了几分。
飞羽只好更加谨言慎行起来。
“她拿出一物让我辨认，听到是断肠散后便离去了，这是那小……那人给的赏金。”
“呈上来。”
飞羽垂首，起身躬身递上，态度诚恳且恭敬。
男子伸手接过，抬袖便是一个耳光打了过来，飞羽不敢躲，只好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脸颊火辣辣的肿了起来，不仅如此，口中还包了口血。
“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吗？”男子冷声问道。
飞羽咽下血水，“属下不知，还请阁主明示。”
“因为你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