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
素素半阖着眼，盯了坐在旁侧的黑衣男整整半夜。
好不容易守到了天明，就在她吁了口气，想要放松警惕之时。
男子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个玩味的笑，素素睁开眼，双眼清明的望着他。
“你还真是有耐心啊，大半夜的不睡觉，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一个男人看，不觉得害臊吗？”男子话中带了三分调笑道。
“你也不赖。”她笑着坦然回道。
男子闻言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萍水相逢，问名字做什么？”一夜未睡，她语气刻薄道。
男子也不恼，整个人枕着手臂向后一靠，“既然只是萍水相逢，那问个名字又能怎样？你都看了我一夜了，难道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她被看了一夜几个字弄得羞红了脸，但目光却依旧保持冷静不变。
“程素素，你呢？”她问。
“慕容恪。”
男子声音清亮，宛若山涧潺潺流淌而过的泉水，沁人心脾。
这名字太不寻常，素素自然不会以为是假名，眼前这人还不至于无聊到这种程度。
知道男人的名字后，她心中的不安莫名消散了几分。
调整好一个舒服的姿势，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慕容恪惊讶地问：“你不认识我？”
她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认识。”
慕容恪笑出声来，“你居然没听到我的名号？江南一盗你没有听说过吗？”
“没有。”
“偷盗有什么好值得炫耀的？”随之素素身后传来凌香的声音。
闻声，她再也抵不住沉重的眼皮，闭上了眼。
再次醒来时，日落西山。
橘色的万丈光芒中，米粒儿似的雪点飘飘落下，难怪睡梦中会这么冷，原来是下雪了啊。
紧了紧身上的衣衫，素素半坐起来。
凌香正趴在船边和那男子说话，看起来，他们的关系已经十分融洽。
见她醒来，凌香递来一只微冷的兔腿，“可算醒了，素素，你尝尝这个。”
慕容恪向她看来，口中叼着一根杂草，眉目间自带一股风流不羁。
“原来你们要去江南啊。”
素素垂下长长的睫毛，接过兔腿便小口吃咬起来，也不搭话。
她越是这样，慕容恪就越是觉得心头痒痒的，很是难耐。
怎么说他也算救了她们一命，为何她的态度如此冷漠？
慕容恪的视线仿佛一把冰冷的刀子，一动不动地紧贴着她的一举一动，却又时刻让人感觉到危险。
素素很快就吃完了那一只兔腿，在男人好奇的打量下，她慢吞吞地掏出袖中的手帕，擦了擦嘴角和手指，然后抬起头来，澄澈且平静的双眸中，闪着一道亮光。
“你功夫很好吗？”她突然出声问道。
慕容恪咧开嘴笑，一口大白牙直晃得人眼睛疼，“也不算是很好。”
像他这样自大且目中无人的男人，如此回答，只是不想让问话的人得逞，继而再让人产生问到底的心思罢了。
素素默了声，竟是不打算再问了。
慕容恪俊朗如斯的面庞上闪过一丝懊恼。
他此刻的心情，就好比一只摇着尾巴，想在主人面前极力表现自己的傻狗。
他可不是傻狗！
暗骂了声娘，慕容恪身子平躺了下去。
雪越下越大，很快便在河上铺砌出一片白茫茫的雪景，素素与凌香背靠着背相互取暖，将包袱里所有的衣衫都裹到了身上，却还是抵不住河上呼呼刮来的冷风，刀子一般往衣领里钻。
她的四肢早已冻得麻木，眼睛却不敢有半刻的松缓。
慕容恪一觉睡醒后，已是半夜，床上新一批船客早已靠拢作一团，呼呼大睡。
只有船尾上的两个女子，一个睡的呼声大作，另一个却始终不肯放松警惕地，紧盯着他。
他明明救了她们，还给了她们兔腿吃，这么冷的天，能吃到兔腿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这个女人到底懂不懂！
慕容恪心底升起了一股无名火，尽管夜色太黑，他还是一眼便能捕捉到那双明亮且深邃的眼。
纵然有无数的憋屈和火气，脱口而出的话却是忍不住的带着笑意，慕容恪问：“喂，你该不会是没有见过像我这么俊俏的郎君吧？怎么还看个没完了！”
黑夜里的程素素仿若未闻。
“该死的！”
慕容恪低声骂了一句，他长这么大，还从未遇到过如此难缠的女人！他究竟哪里惹得她疑心了？她越是这样沉默不语，他心中就越是像被上百只猫儿挠心般不得安宁。
漫漫长夜，男人烦躁的咒骂声反倒成了夜里难得的一丝暖气。
就这样过了五日。
因为大雪突降的缘故，河上冰封一片，船只根本无法前行，只能卡在河面上无法动弹。
“就没有其他别的办法了吗？”
“难道我们要一直这么等下去？鬼知道这场雪什么时候停！”
“是啊，本来前日就该到的，我干粮都吃完了，再这样下去，还没等到雪融，我们一船人都得被饿死！”一个庄稼汉颇有打算道：“依我看不如这样吧，大家把没吃完的干粮都拿出来，横竖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得想点办法挨到下一个停泊口才是啊。”
听着庄稼汉的呼吁，不少人犹豫地摸了摸身边的布包。
凌香也被说得十分动容，一只手放在干瘪的包袱上，另一只手则推了推一旁闭眼假寐的素素。
慕容恪看着她们姐妹二人的小动作，不由莞尔一笑，别以为他不知道，那小女子早就和他说过，她们的干粮不剩多少了。
对于不剩多少干粮的人来说，庄稼汉刚才提议的，将干粮凑到一起吃无疑是一个好办法。
可是，程素素却摇了摇头。
凌香以为她没听到，小声伏到她耳边，再次重复了一遍庄稼汉的话。
“我们还不知道要在这船上困多久，要不……”
“不行。”她一口回绝，态度坚定。
凌香望了一眼船首渐渐已经靠拢作一团的众人，还想再说，“可是……”
素素按了按她的手，再次摇头。
慕容恪看不下去了，起身走了过来，“你们俩是想一起饿死在船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