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草市关了？”
程素素刚一进门，宗泽便劈头盖脸的冲上来问道。
凌香跟着进了门，门外堵了好些村民，都是来询问草市为什么关门，何时开门的。
她没有理会宗泽的逼问，只是将满怀搜集到的书册往石桌上一放，挥了挥手。
好不容易才从陈修家中搜集来这些经商之道，临阵磨枪也总好过临阵没枪。
正要翻看，宗泽一巴掌按在书上。
“不是说好了这草市有我一半吗？怎么连闭市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商量？要不是这些村名闹上门来，我都还不知道这事呢！”宗泽气得眼冒金星，这草市可是他掏光家底好不容易拉扯到如今这模样的，可经不得程素素拿来闹脾气。
闹的是脾气，可那丢的却是实实在在的银子。
眼瞅着申明的免费期要到了，宗泽还寻思着好好弄点什么办法来收租扩大规模呢，眼下被素素这么一搞，全得乱套，宗泽越想越气。
程素素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如水，好似一夜之间，那张秀气的脸庞再无温吞平和之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漠视与疏离。
宗泽被她冷不丁地看了一眼，要说的话有些梗住。
“从今往后起，草市你只有三分利。”她不带任何商量性口吻宣布，宗泽眼皮一跳，语气也十分暴躁，“凭什么啊？咱们当初可都是立过字据，画过押的！”
“凭什么？就凭你惹火上身，还牵连我们。”
宗泽气得口不择言，在原地走来走去的骂道：“你，好你个程素素！你这是趁机压价！你丧尽天良啊你！”
她侧了侧身子，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语气祥和：“这还都是跟你学的，当初我初建草市时木材出了些问题，你还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敲诈了我二百两的吗？如今我好心收留你在我家中避难，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我招惹祸事，宗泽，我看你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也是时候低低头了。”
宗泽瞪大了眼睛，手指微颤着指向她。
“你，你你你！你不是程素素！你到底是谁你！”
他不信，程素素那样实诚仗义的一个人，怎么会说得出这样狼心狗肺的话来？
宗泽是气急了，也是气傻了。
好在程素素并不打算与他计较这些口舌之争，她只是收回了视线，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据，贴在石桌之上。
“现下我给你两条路选，要么继续在我这屋檐下低头，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头替我打点好这草市的事，下个月初三，我要收到所有人的摊位租金，不仅如此，从今天起，所有除本村以外的摊主，租金翻倍。要么，收拾收拾东西，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至于你投在草市建设中的银子，我会以三分利，每年向你偿还一次，十年内结清。”
程素素这一番话说得实在太过流利清晰了，逻辑上也毫无破绽。
以至于宗泽甚至有一种早就被人算计在内的错觉。
这是程素素吗？
明明半月前她还不是这样精明狠辣的模样？怎么转瞬间变脸比翻书还快！
宗泽欲哭无泪，也不敢再同她撂狠话，现如今这样的势头，他若是再敢和她撂狠话，无异于将自己最后那一点三分利消磨殆尽。
鬼知道这臭女人会干出什么昏头事来！
宗泽想了想，决定以感情牌取胜，他一脸担忧地坐在素素身侧，“素素，你这是怎么了啊？难不成是出什么事受了刺激？要是有什么事你可千万不要一个人抗着，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啊。”
程素素听了莞尔一笑，“按手印吧。”
宗泽一愣，强忍住变脸的冲动，又细心劝道：“你我之间，那可是过命的交情啊，你真狠得下心将我逼到如此田地？”
“我若狠不下心，只怕下一次再见你，那我之间就不是过命的交情，而是丧命的交情了。”说着，素素拉起宗泽的拇指，凌香恰到好处地递来一把匕首。
血迹顺着拇指纹路留下一个鲜红的印记。
宗泽呆住，看看桌上的字据又看看素素，随即又看了看自己渗出几滴血的拇指。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
“打住。”素素扬起手，“从今天起，我要你给草市里的村民们好好立个规矩，来去自如并不代表着毫无约束，从今往后谁若敢在背后嚼舌根，只要让我听到，不管说的是谁，一律赶出草市，永不开放！”
宗泽没有出声，只是凝视着书堆前的这张脸，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本只打算闭市半日的草市，如今却是整整歇了两个半日。
三水村草市闭市不开的消息甚至都已经闹到隔壁村下河段村名的耳朵里去了，人人都在猜测着什么时候开市？还是再也不开市了？
而三水村里的人们也是隔三岔五的自发分成两波人马，一波去找村长，请他主持公道管管此事，一波整日围在张家门院外，哄闹不散，想要以此逼迫程素素开门。
“这事我没法管。”蔡力刚从镇上回来没多久，立刻从自家婆娘口中得知了村子里近来发生的事，两口子还没来得及多说半句，村子里爱闹事的妇人们却已经相伴找上门来了。
“村长，这事要是连你都没法管，可就没天理了吗？”
“是啊，村长，你是不知道这程素素有多不讲理！那草市现在好不容易人多了起来，东西也好卖了，她倒好，专横跋扈的说关就关，半点没有考虑过我们这些人考虑过！”
“都不说考虑了，好歹提前打声招呼吧，昨日我上她家门口去，想问问什么时候开市，那程素素硬是一整日不开门，连句明白话也不给，这也太过分了吧！”
“村长，你可得为我们评评理啊！”
王氏在院子里听不下去了，叉着腰走了出来。
“姓郑的！那草市是她程素素自己花银子建的，让你出一个子了吗？她想什么时候开，想什么时候关，难不成还要事先问过你同意不成？你当自己谁呢？”
王氏的话让叽叽喳喳，闹作一团的人群顿时一静。
蔡力也趁机说了句公道话，“我婆娘这话说的也没错，大家伙也得仔细反省反省，这小丫头年纪轻轻就懂得造福一方，本是好事，大家别把人逼急了，到时候谁都不得好。”
蔡力的话说的又直接又明白，就是傻子听了也知道是啥意思。
合着就是让村名们回去反省反省自己说过做过的事，到底是哪一点得罪了她程素素呗！
要不人家能把事情做这么绝？
曹氏混在人群中，矮着身子往前看了一眼。
好似不巧地正好对上王氏扫来的目光，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打了一个盹儿。
王氏暗自留意着，等到门外的人散得都差不多了，这才跟上前去一把逮住曹氏的手臂。
曹氏一个趔趄向后一倒，王氏一只手撑住她的老腰，顺手将人往旁边墙根脚一带。
“你怎么也跟着来看热闹了？”
自打上次曹氏在程素素这儿栽过一个大跟头后，也算是彻彻底底地改头换面了不少，平日里也不再张牙舞爪地到处膈应人，没事还会到王氏来坐坐，帮忙晒点草药什么的拿出去卖。
王氏今个儿看见她，心中就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以为曹氏又要做什么幺蛾子，赶紧追出来看。
“我，我就是来看看怎么回事。”
王氏瞅着她，“到底啥事？你给我老实说了。”
曹氏兜不住底，“王姐姐，那我可都跟你说了啊？你千万别告诉程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