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带笑的眸子亮晶晶的，仿佛有种看穿人心底真实想法的魔力。
黑衣人忙不迭地错开眼，“是。”
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没错后，素素紧跟着去了草市，刚一露面，里面等候已久的程梅和刘氏立刻整了整发，大步走了过来。
素素避之不及，只好迎难而上。
刘氏看着眼下青紫一片的素素，心中仍是保留着几分心疼的，也以为她是为了程梅的事一夜没睡好，本还有些未散去的小怨气，也在见到人那一刻不见了踪影。
“素素，昨夜我跟你大姐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得找个日子上陆家一趟。”
素素站在距离她们二人三五步远的地方，神情有些冷淡。
“去退婚吗？”她吐出四个字。
程梅听了脸色一变，尖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刘氏赶紧将她的手拉住，暗自用力一捏，示意她不要冲动。
素素垂下视线，假装没有看到，语气也不似以往怯懦温吞了，直接道：“那陆家在清河镇是什么势力，相信大姐你一定比我更清楚，若不是退婚，而是单纯地想上陆家给他们家谁一个警告，我以为，咱们娘三恐怕连门槛都进不了。”
程梅的脸顿时被说得青一阵，紫一阵，很是难看。
可除了脸色难看之外，程梅无法用任何一个字来反驳程素素说的话。
刘氏也默认了她说的话是事实。
素素平视着不过几日没见，原本微胖身形的程梅，如今瘦的脸上的颧骨都突出来不少，加之双眼红肿，鼻头也泛着微红，能想象到，她嫁到陆家的这几日里，日子是当真过得很不好。
可是这再不好，也是自己的选择，与旁人又有什么干系呢？
“你眼下只有两条路可以选。”她徐徐说道：“一来，继续忍气吞声，笼络人心，好好长点记性以便将来能早日拨正，成为陆子昂的正妻，二来，当断则断，退了这门婚事。”
“你说得轻巧！那陆家会任由我们退婚吗？这样莫大的耻辱，谁会肯受？”程梅张口反驳道。
素素叹息一声，有些倦了，“只要你点头，那退婚的事，可以交给我来想办法。”
话音一转，她又接着道：“但，倘若你还是对那陆家抱有什么不该有的希望，那以后的日子不管有多难熬，大姐，我希望你都能清楚一点，这是你心甘情愿要嫁的男人，你总不能因为我们当初拦不住你出嫁，便想要将这一切的过错都怪罪到别人的头上来。”
“你有你的日子要过，别人，也有别人的日子要过。”
她这一番话说的，或许确实有些狠了，甚至一点也不像是从她程素素的口中说出来的。
但，却是她昨夜想了一夜，真正想说的话。
她不想再一味的忍耐包容了，即便养育之恩大于天，她也只用对刘氏报恩，何来欠她程梅什么恩情？
刘氏也是惊了，张着嘴半天没法合拢，“素素，你……你这是怎么了？”
“娘！你看见没有！这就是她，这就是她程素素的真面目！”程梅气得声音发颤，“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你是这么个人了！”
“是啊，我一直都是这样，以心换心。”
换作是平日，她一定会好言解释几句，然后再乖巧的向程梅和刘氏道歉，接着包揽下所有的过错，忍气吞声，息事宁人。
可偏偏今日的程素素，不想这么做了。
她厌了，也倦了。
即便她内心深处无比艳羡的渴望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即便她处处忍让谨记娘亲教诲的想要用心对待这世上的每一个亲人，即便她真心对待的家人根本没有把她当作一家人，她都认了。
刘氏抱住想要冲向素素的程梅，“老大！等等，你冷静点！”
“娘，她这已经这么说我了，你还看不清楚吗？她根本就不想帮我！也没打算帮我解决这件事！她程素素就是个没心没肺地白眼狼！亏我们程家一声不响地养了你这么多年！”
话音刚落，四周一阵静谧。
草市里不少听到程梅吼叫的人，纷纷睁大眼睛看了过来。
“诶诶诶，你听到了没？”
“程素素不是程家的种？那她是谁家的？”
“哎哟哟，难怪我说这儿程梅和程素素长得一点也不相像呢！原来根本就不是亲姐妹咧！”
议论声一波盖过一波，甚至大有停不下来的趋势。
素素站在原地，不管周围的议论声有多大，亦或是有多难听，她始终保持着同一种姿态站立，腰背挺得笔直，双腿并拢，神情冷漠。
也正是因为这种近乎冷漠的神情，逼得程梅彻底扑了过来。
刘氏下意识地松了手，任凭大女儿一把将二女儿扑倒在地，狠狠地扇了两个耳光。
只是两个耳光。
程素素便伸手捏住了程梅那看上去比她粗壮了一倍有余的手腕。
“打够了吗？”
程梅怔住，显然没有想到从小任由她欺负到大的妹妹，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你……”
“打够了就起来，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不要脸我还要。”她的话难听又刺耳，却偏偏仅有程梅一人足以听到。
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未等程梅看清楚了，凌香已经一把将程梅撂翻在地，转而去扶起程素素。
看着她脸上左右两道红印，凌香看向程梅，“你疯了吗？你怎么动手打人啊你！”
程梅呆愣着，傻傻的看着凌香身后的程素素，眼中倒映出几分惊恐。
“凌香。”素素喊了一声，“去把人都驱走吧，今日闭市半日。”
“好。”凌香不放心地盯了程梅与刘氏一眼，刘氏拍拍程梅的身子把人扶了起来，“素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们姐妹俩非要闹成这样？难不成是存心想要别人看我们家的笑话吗？”
“娘，方才我说那两个法子，你带着大姐回去好好想想吧，想清楚，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刘氏也错愕地看着眼前近乎一瞬间变了一个人样似的程素素。
“你这是真不打算管你大姐的事了吗？”刘氏痛声问，后槽牙已然咬的咯吱作响。
“不是不管，而是管不了。”她丢下一句，转身离去。
独留程梅与刘氏二人望着那远去的身影，难以置信。
“娘，这是程素素吗？”程梅扭头问刘氏。
刘氏默了一刻，“这是她吗？”
凌香动作麻利，加之前两日的打磨关系，驱赶起人来也是十分的得心应手。
几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草市里的人已全数被她驱赶出门，只剩下程家母女俩还站在原地没动。
凌香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
或许是凌香的目光太过于**的厌恶，刘氏拉起程梅转身而去。
锁了门的草市门前闹哄哄聚集了一波村名，一个个都在等候凌香的话，想要看看什么时候开市。
“凌香啊，这草市怎么突然要闭着了？下午我还约了隔壁村一波客人来看甜瓜呢？”
“是啊是啊，我今儿个来晚了，还打算多卖一会儿再回去呢，怎么就要关门了啊？”
凌香概不回答，只是微笑。
几个妇人被她推脱敷衍的态度惹恼了，口气也渐渐变得不好。
“凌香你倒是说句话啊？大家伙都还等着开市的消息呢！”
凌香回过头，向着说话那妇人睨去一眼。
“这草市不是素素花银子建成的吗？她想什么时候关，想什么时候开，难道没有这个权利？我也只是帮着她打点些草市里的皮毛事，至于这草市为何要关，为何要开，实在不是我一个打杂的可以揣测的。”
“麻烦大家让让，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