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梅差不多哭了一盏茶的功夫，田真那头才把喊打喊杀的刘氏给劝服了下来。
“刘姨，你冷静点，你现在要是跑到陆家去闹，程家大姐的名声可就全都没了！”田真几次被刘氏撞得险些跌倒，好在凌香及时地上前来将她扶住。
田真向凌香投去感谢的目光。
“我的老天爷唷！我这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你要这么折磨我老婆子！”刘氏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就地坐了下去。
素素看着院中娘儿两个相拥哭坐一团的模样，脑子里印出陆子昂那张吊儿郎当的模样。
先前她被人抓到陆家去时，好像是因为陆子昂闹了一桩事来。
以陆家在清河镇这样的身份和地位，这事只要到镇子上去随便找个人打听打听准能问个清楚。
陆家今日给程梅这样的难堪，绝非一日想出的主意，没准打从这亲事开始，那陆子昂心中就没有安过好心！
可他图什么呢？
既然不喜欢程梅，为何又要做出后面这些事来？
这些话她肯定不能去问程梅，但无论如何，一定要向陆子昂这厮的讨个明白。
“要不，你带着你大姐到陆家去一趟？找那陆子昂好好问问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田真压低了声音凑过来道。
素素一愣，“我带她去？”
田真也接着一愣，是啊，她怎么会顺口说出这样的话来？
好似在她的心中，素素已经顶住了程家的半边天一样？
可仔细一想又确实是这样，约摸是因为昨日在公堂上的事，素素的反应和口舌，实在把田真吓了一跳。
认识她这么久了，田真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面。
理所当然的，也就觉得程梅这点事，程素素应该也能解决好。
凌香倒是不赞同，“我觉得这事，素素还是不要出面为好。”
“为什么？”素素和田真一同问道。
凌香眼神一闪，躲开她们二人的直视，“先前我与素素被卖到陆家时，我老觉得那陆家少爷对素素好似有些不同，倒像是……像是有点意思。”
这话一出，一旁啜泣的程梅与刘氏立刻停了下来。
“哎唷！你可别胡说！”田真很快反应过来，凌香也飞快地冲着程梅那头看去一眼，嘟囔道：“要不我们再想想，应该还有别的办法。”
素素被凌香的话提醒了。
陆子昂先前对她的态度，确实有些不同，难道真是因为她？
她不敢轻下判断，只好在心中将此事暂时揭过。
本是打算好圆圆满满地做上一桌大菜的程家，此刻桌上只摆放着两碟咸菜和几个粗面馒头，五人围坐在院子中许久没有说话。
好半天程梅才主动开口问，“娘，我该怎么办啊？那陆家根本不把我当人看，整日整日地叫我与那些下人吃住在一起，我至今甚至都没见到过我相公一眼，我这日子该怎么过啊？”
刘氏除了抹泪还是抹泪，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最后听不下去了，程素素只好放下碗，十分严肃地看着程梅道：“当初你一心要嫁到陆家去时，我和娘也都是劝过你不少的，如今陆家的态度你也看明白了，眼下实在不该问娘要怎么办？倒是该问问你自己。”
程梅别开脸，看着也要哭起来。
“大姐，好好问问你自己吧，这过日子的是你，选择该怎么过的也是你，旁人实在无法替你抉择。”
“哗啦”一声，程梅挥手打翻了桌上的饭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程素素，这不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吗？你是不是早就预想到了陆家会这么对我？你早就知道那陆子昂……”程梅咽下一句话，“你什么都知道！你早就知道我会这么出丑了是不是！”
“程家大姐！”田真拍桌站了起来，“你这话咋能这么说呢？”
程梅早就在陆家憋了一肚子气回来，眼下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撒气口，哪里肯轻易松口？
加之素素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也不吭声。
程梅便觉得自己的话是狠狠击中了程素素，所以她才不敢吱声了。
“整个三水村的人都夸你程素素心底好，对人实诚，可我怎么越想越觉得你心思咋这么重呢？你就那么不满我比你嫁得好吗？”
“难道你就没想过我要是惹了陆家的喜欢，至少阿康念书这事娘也不至于急得每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家里的情况不也能跟着有所改善吗？”
“你再看看你，本以为指着你能嫁个好点的人家拉顾一下家里，没曾想你却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那张家对你这么好，就连村头的王二麻子家都知道那张氏早就把张家交给你来打整，那张父更是整日整夜地往山里头跑，院子里还藏了那么多柴火，张家给了你多少银子了！你可曾想帮扶一下娘家？”
“程素素！你就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程梅越说越气，一股脑地赶紧把往日对程素素的怨恨全都丢了出来。
程素素听着抬起眼皮来，“说够了吗？”
程梅被她不温不凉的态度一塞，“没有，还远着呢！你自己做过些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用我说！”
刘氏在一旁听着脸色忽暗忽明，想劝谁也不是。
最后拉下脸来说了一句程梅，“老大，你少说几句！”
又转头对程素素说：“你大姐这是在那天杀的陆家受了点委屈，这才不争气地拿你撒气呢，你别忘心里去。”
凌香在一旁看得心疼，田真却早已见怪不怪。
“我知道，娘你放心吧。”素素挤出一个苦笑来，“想来我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就先回去了。”
程梅还想再说，刘氏狠狠地推去一把，“你给回屋子里去！”
“娘！”
“回去！”
刘氏拦住素素出门的脚步，尝试着劝道：“素素，你大姐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你别跟她计较。”
刘氏的话，她从小到大听过无数遍。
可什么时候都没有现下听起来，那么让人难受和委屈。
假若刘氏没有说这番话，程梅的事，她一定会义不容辞，可现下看着面前这一张略带讨好的笑脸，程素素没由来地心里一凉，她是真的心凉了，对这个家。
“娘，我先回去了。”
刘氏咬了咬牙，“素素，你大姐这事，若是连你都不帮她，可就真没什么人能帮她了！”
听着，她迈步出了院门。
身后传来两道跟随的脚步声，亦趋亦步就跟在身后。
素素走在回家的小路上，思绪有些飘远。
难道就因为程家接纳了她，给了她一个后生的家，她便要用一辈子来偿还欠下的恩情吗？
想着，素素一回家就钻进了屋里，不吃不喝待到半夜。
凌香一直在院子外头坐着，借着油灯的光亮，慢慢翻看着素素前些日找给她学的账本。
没一会儿，听到院门外传来几声动静。
正待起身查看，却见宗泽神色诡异地钻了进来，还一脸惊诧地锁上了门。
“程素素呢？”宗泽颤抖着声音问。
凌香指了指北面的屋子，宗泽连忙跑去敲门。
“程素素，程素素！”
“你快点开门，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动静太大，连主屋里早就睡下的高雨珊也被吵醒了，打开门问：“出什么事了？”
“啪嗒”。
北屋的门开了。
宗泽急得满头冷汗，正要说话，门外再次被人敲响。
“砰砰砰！”
“砰砰砰！”
随着敲门声越来越急促。
程素素就算是不问，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先躲到北屋里去。”想了想，她朝着乌压压的房顶看了一眼，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