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凝聚于纸团上，听到“方少允”这三个字时，耳中有些发嗡。
一时之间，竟也忘了该有什么反应。
虽然张邵云从未对她提及过是否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但就这些天来发生的许多事，好似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那就是，英勇侯方家。
班昭一动不动的盯着素素，半晌叹了口气，“好了，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就算她什么也没有说，单从脸上凝滞的神情来看，班昭心里也早已有了数。
他之所以不再逼问下去，无非也是给予她完全的信任，既然她不想说，那一定有不想说或是不能说的理由。
“如此说来，这些日发生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事，倒也解释得通了。”班昭自顾自一笑，“说起来，今日远道而来的欧阳菲也是曾与那方家少爷有过一段姻缘的。”
闻言，她抿出一个浅浅的笑意问：“什么姻缘？”
班昭“刷”地一声打开纸扇，作势摇了摇。
“欧阳家世代书香，从欧阳菲祖辈欧阳恪起便担任着太子启蒙的太傅之责，四世三傅，说的便是欧阳家四代人中足有三代担任着太傅之职，在朝中的名望日积月累，门生遍地。”
“而这欧阳菲天生怪力，出生时天边更是伴有百鸟齐鸣的怪相，后因此被满朝文武誉为福泽之人，皇上听说了此事后，当即找了皇后来，将其许下给了尚在开蒙的太子殿下。”
说到这儿，班昭一顿。
“本是无上的荣誉，谁知那欧阳菲五六岁时偶然一次去到了将军府，回来后更是吵着闹着要退婚，还扬言非方少允不嫁，这事后来还被京都里的好些大臣们炒的沸沸扬扬，皇上一气之下，干脆撤了欧阳家的太傅之位，好在后来又有太子求情，这才勉强保住。”
“但皇家的颜面，却是被这娇憨无知的小女扫得一干二净。”
“才五六岁就有勾引人的本事了吗？”素素寻思道。
“哈哈。”班昭解释道：“想来你是没有听说过那方少允的名气，据说这位也是出生时伴有日月同光的异象呢，不仅如此，还天生聪慧，容貌倾城。”
听着班昭这么评价方少允，素素心中划过一丝奇怪的感觉。
就好似自己脸上也有光一般，不动声色地挺了挺胸脯。
“你那是什么表情？”班昭向她看来，素素咧嘴一乐，“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些谣言传得也太离谱了，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再是聪明再是好看，又能聪明好看到哪儿去，实在太夸张了。”
班昭没有跟她争论。
小半个时辰后，那磨人的欧阳菲总算被白猫给打发走了。
白猫苦着脸走进后院，一看院落里的两人居然在无比悠闲的下棋，当即倒起了一肚子的苦水。
“这欧阳菲也实在难缠了些，亏得今日是我在这儿附近，这要换做是别人，早被她给惹毛了。”白猫倒了一大口茶水咕咚咕咚饮下，抬袖一抹，又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怎么还惦记着那将军府的方家少爷啊？那方家少爷到底有什么好的？”
这也是她的心声。
班昭但笑不语，“我一个男子，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这倒也是。”白猫点点头，颇为认可，女子们喜欢的大多都是一副虚有其表的皮囊，没什么好稀奇的。
白猫又将视线转移到素素身上，“你今儿个怎么会有空来？”
“正巧路过罢了。”说到这，素素起身扑了扑下摆，“多亏师兄提醒，我得走了。”
“不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吗？”班昭问。
“不了，师傅你回头若是查到了消息，记得派人来告诉我一声，免得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人给掳走了，到时候你又得派人来寻我。”
白猫闻言大笑起来，“你倒还好意思！”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素素说罢，转身走出后院，碰到下楼的小崔，眼眶微红，“怎么了？”
“没事，就是方才被那刁蛮小姐给绊了一下脚，磕到了下巴。”
素素笑得捧腹，“等下次她再来，我帮你想个法子也绊她一次！”
小崔揉了揉鼻子，“这可是你说的啊？我等着！”
“好，那我走了。”
小崔将她送到楼外，挥手作别。
素素大步流星而去，待回到三水村时，天已黑尽。
她站在草市门口，看着陆续收摊回家的妇人们，一转眼便碰上了刘氏。
刘氏今日来得早，十几样绣活卖得只剩下三两双绣工稍有瑕疵的鞋垫，正乐呵着盘点银子呢，一抬首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素素，当下把脸一摆。
走到门边，素素低声先打了招呼，“娘。”
“你还知道我是你娘啊？”刘氏阴阳怪气道。
“娘，大姐那事确实是我不对，反正明日就是大姐回门的日子了，到时候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我带个人过来给你帮忙吧。”她带了几分讨好地挽住刘氏的手。
刘氏瞅来一眼，“亏你还知道明日是你大姐回门的日子。”说归说，刘氏的口气还是软了许多，“那张邵云呢？又走了？”
“他外边的事还没有忙完呢，待忙完了回来，我一定带他来好好给您认错，这次回来也是专程为了大姐的亲事，看在他大老远跑回来的份上，娘你就别生我们的气了。”
刘氏心里的气已经消了不少，但就是面子上还有些下不来。
素素又拉着问了问明日家里需要做几个菜，这才将刘氏的心思转移到明日的饭菜上来。
“你也不早点来提醒提醒我，现下草市里的人都散完了，上哪儿买菜去？还得买点肉，陆家那样的门户，饭菜太寒酸了可不行，日后老大在家里也会被人瞧不起的……”
“娘说的是。”
“明日你可早点来，我去买菜，你来了就把家里收拾收拾，别让人来了平白遭笑话。”
素素连声应下。
到了第二日，素素携着田真和凌香一起回了程家，院门半掩着，估计是刘氏也刚出门不久。
她们三人将屋子里外清扫收拾了一遍，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田真提了两个板凳出来，“你娘这是去哪儿买菜了啊？这都多久了还没回来？”
“算着时辰也该回了啊？”素素看了下天，起身正要进灶房，院门“咯吱”一声被人给推开了。
刘氏脸色不大对，手里也没提着多少东西。
素素凑上前问，“娘，怎么了？”
紧跟着，她看到了门外一身布衣的程梅。
田真和凌香也跟着走了过来，刘氏突然一声哀嚎，转身冲进灶房，“天杀的！我要跟他们陆家拼了去！”
“阿真，你去拦着我娘。”
素素一把拉过双眼红肿的程梅，“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那陆子昂呢？”
程梅抹了一把泪，“陆家…陆家让我给他做妾，说纳妾没有回门一说，都不让他跟我回来。”说完，狠狠保住了她，“呜呜”哭了起来。
素素心道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嫁人之前，你也没跟他商量过是娶妻还是纳妾吗？”站在一旁的凌香问，这几日她在草市帮忙，对于程梅的事也是略有耳闻。
本来这成亲后三日回门就是老规矩了，这陆家来信要推迟不说，如今还变本加厉的欺负起人来！实在是太可恶了！
这不是存心羞辱人吗？
素素心里又气又心疼，转念就又想到张邵云身上去了，但凡家里有个男人做主，她们娘儿几个恐怕也不会落到如此任人欺负的地步！
不行，这口气她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非得找着陆家好好算算账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