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素拔腿就跑，直觉得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起了阵阵鸡皮疙瘩。
冷风刮得她的面颊生疼，可她就是没法停下来，脑子里一再响起王氏的话。
要是张绍云在就好了！
他一定会杀了这个畜生的！
素素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血腥的念头，这个念头冒出之后，眼看着就要跑到后山脚下的她，终于找回了一丝冷静，停了下来。
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觉得杀人这件事，不再那么难以接受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程素素无从得知。
……
翌日。
天一亮，宗泽便赶着马车出了门，素素坐在后座里昏昏欲睡。
昨夜忧心于田真的事，几乎一夜都没怎么能睡好。
一个嫁了人的女人最大的依仗便是自己的丈夫，可如今田真嫁这个男人非但没能成为她的依仗，甚至还有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该怎么办呢？
劝服阿真，将她接到家里来一块住吗？
除此之外，恐怕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程素素斜靠着身子，双眼紧闭着，满脑子乱嗡嗡。
她曾经也无比憎恨过自己是女儿身，现下又憎恨了，倘若她不是个妇人，是否就能堂堂正正地找上门，大不了与那赵强光明正大的打一架！
男人们不都喜欢用拳头说话！
想到这儿，马车外忽然传来个女子的笑声，很是娇俏。
接着宗泽的声音不大不小的说：“到了。”
“到了？”素素掀开车帘，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抱怨了奖金一个时辰，就连牛头山都到了。
收拾好杂乱的情绪，她兀自跳下了马车。
此刻才天光大亮，街道上的商贩们接二连三的打着哈欠，挑着扁担，推着木车而来。
“给。”宗泽买了两个热乎乎的包子，顺手递给了素素，“快吃，吃完了干活。”
她低头咬了一口，冷得有些麻木的指尖渐渐热乎了过来。
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影窜了出来，还没等她看清，便一把将她给抱了住。
“素素姐姐！”
是顾承。
“阿承。”才一月不见，顾承已然窜高到她的颈肩了，素素摸着他柔软的发，“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承撒开手，语气欢快道：“我和爹出来找活干呢！没想到居然遇到了你！素素姐姐，你是不是瘦了？”
素素一愣，摸了摸凹陷的脸颊，瘦了吗？
“没有啊。”她轻声道，顺手将手里没吃过的包子递了出去。
顾承也不扭捏，接过就啃了一大口，“好吃！”
宗泽站在一旁嫌弃地瞥去一眼，心道：本王子买的，能不好吃吗？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蓝衫的男人迎面走来，背上挎着一个布包，装得满满当当，甚至将他厚实的背压得有些弯弓。
“程姑娘。”顾二向她打了声招呼，随后往旁侧一看，“张公子没有跟你一起来吗？上次他借了我几张图纸临摹，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能还给他，去三水村找了一次也不见人。”
素素微微一笑，“那你给我吧，我带给他。”
顾二正有此意，转身将布包取下翻找起来，没一会儿便掏出了一本用粗线缝订起来的册子。
“麻烦你替我向张公子说一声谢谢，这些图纸实在帮了我大忙。”
“好。”
说完，顾二扯着依依不舍的顾承就要离开，顾承眼泪汪汪地回过头来，“素素姐姐，你下次来记得去找我啊！”
“好，下次来一定去找你。”素素扬声回道，顾二却拧着顾承的胳膊肘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册子，将其塞进了怀中。
宗泽见状，发出一声轻笑，说道：“走吧。”
素素提步跟上。
转眼来到宗泽的小木屋外，一把锈迹斑驳的大锁沉沉坠在门外。
宗泽走上前，将虚掩着的锁打开。
素素瞪了瞪眼，“这样也行？”
“锁个意思就好，又没什么人敢来行窃，除非是不要命了。”
等进了屋，看着满地摆放的捕兽夹，素素这才明白了他说的不要命是什么意思。
这屋子和她之前来时没什么两样，墙壁上挂着些凌乱的兽皮，什么样式的都有，宗泽一路走一路将捕兽夹踢开。
“看到没有，这些兽皮要是拿到城里去卖，一准能卖上个好价钱，可都是些稀罕物件。”许是看到了她眼中的嫌弃，宗泽解释了一句。
接着回屋拿出一个半人大小的布袋，冲素素说：“你还愣着干嘛？快来帮我收拾啊！”
“这么多东西，都要带走？”她眼底闪过惊讶，“你不是还有个储物的院子吗？那里的东西也要搬走？”
“是啊，不搬走怎么办？反正这地方我也不打算住了。”
“这么多东西搬回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去行窃了。”她嘟囔了一句，手上加快了动作。
宗泽抬眼瞅了瞅，“那不然怎么办？搁这儿卖了？”
“换成银子倒很方便。”
他翻了个白眼，“换成银子也是我的银子，你想都别想。”
看到他护食的态度，素素豁然一笑。
清瘦的脸颊上泛出一种潋滟的光芒，竟看得宗泽呆愣了几秒，随后慌忙地低下了头。
素素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很认真的在想，这么多东西该如何搬到三水村去，实在太惹眼了。
正想着，门外传来敲门声。
“哎哟周老板，您可算回来了！”一个微有些驼背的中年男站在门外。“刚才隔得远，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宗泽眼睛一亮，随手将布袋递给素素，压低声道：“来得正好。”
男人眼神不好，眯着眼看了半天，“周老板，您这是……”
宗泽颇为自豪的甩了甩头发，“乔装而已。”
听到声音，男人确信不疑。
“最近城里来了个大雇主，说是想要收一批皮毛，还要成色好的，很是能给上价，我一听这消息就想到了你。”
趁着二人说话间，她静默站到一旁，光明正大的偷听起二人毫不避讳的交谈。
“大雇主？打哪儿来的呀？”宗泽问这话让程素素情不自禁地想到了班昭。
男人本就驼着的背再度弯下几分，凑近了道：“好像是京都。”
“好像？”
“不不，就是京都。”
宗泽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略微有几分不熟悉的手感。
“可以，你让他过来看货吧。”
“好嘞！周老板真是爽快人！”
话音落，那驼背男已飞奔而去，留下一个疾驰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