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没有，前头就是杏花村了。”班昭指着视线远处的一块木头匾额说。
经过昨日的相处，素素已不会再问他来这里做什么了。
反正猜也猜不到，索性将心放到了肚子里。
“班师傅。”
迎面走来个瘦猴似的老头，裹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袄子，“你怎么来了？”
班昭点了点头，作派老道，指了指身后的素素，“带我徒弟来认认人。”
瘦老头的目光立刻移到素素身上来。
“这位是米叔，负责整个牛头山的消息。”班昭介绍道。
“米叔。”素素乖巧地喊了一声。
米老头捻着半白半黑的胡须点了点头，“是个机灵的。”
班昭领着素素继续走，米老头跟在身后，“最近清河镇上来了一批不老实的粮商三番两次带人来压价，我正要去找你呢。”
“从哪个方向来的？”班昭问。
“据说是东面，还不清楚是什么门道，我正唤了人去打听。”
“好，记得留意下东面有没有出现旱灾虫灾。”
米老头哎哟一声，“是哟，我怎么把这事的给忘了，那我现在就去找人打听这事！”
说罢，米老头撤腿就跑，班昭又带着她继续往前。
素素暗自乍舌，班昭果然厉害，三两句就点醒了这老头，由一批压价的粮商便可猜到背后的缘由，进入冬藏的粮食，价格一向是只会涨不会跌的。
陈修说得没错，这班昭果然是个鬼才。
若是学成之后能从他身上学到一些本事，只怕此生都能受益无穷。
想着，素素听得更为认真了。
日子一晃过去了三日。
这三日里班昭带素素见了七个人，这七人分布在杏花村和牛头山镇上，距离班昭的住所都不算近，来去倒也自如。
班昭说这都是他花了三年时间布下的眼线，只要有这七个人在，他们七人便可网罗这牛头山到杏花村的所有消息。
“经商最重要的就是嗅觉，嗅觉灵不灵敏，绝大多数取决于你的信息多不多，全不全。”班昭说。
素素肃容记下，就好像她时常从王氏口中探听三水村的事一样，偶尔也能捕捉到一些东西，可因为王氏的能力有限，又是一介妇人，听到的消息又多半都是妇人之间的碎话，真假性也有待考证。
如果她想要把草市办好，那就需要像班昭一样花费巨大的时间布下网线，时时刻刻掌握着三水村村民的动向，这样一来，兴许就不会为卖不出去东西发愁了？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听命于你？自己用不是更好吗？”
“用？怎么用？”班昭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问：“我只告诉他们其一却不告诉他们其二，只要消息不问缘由，谁知道我要将这消息卖给谁？又或者要拿去做什么？”
“至于你提出的他们为何听命于我，为我卖命，这个问题问得很好。”班昭极少夸人，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夸奖素素，“一来是我给的佣金足够多，二来是因为我掌握着这些人过去的一些黑料，三来我御人有方，他们自愿跟随于我。”
素素听完忍不住叹息一声。
班昭被她脸上钦佩的小表情取悦，难得的露出笑容，“回头你也可以试试培养自己的眼线。”
“好。”她中气十足的应下，引得班昭侧目，还真就是个小丫头，居然真就应下了？
夜里，素素平躺在小木塌上，仔细回想了一遍白日里班昭说的话。
想着想着，神思又飘到了男女情爱的事上。
她如今对张绍云是真的上了心了，怎么总是三天两头的想到他，可他倒好，自打五日前自己来了牛头山，就再也没了他的消息。
该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
她心里没由来的一慌，要不，明日跟老师请个假，回去看看？
要不总这样半夜忧心难眠的，也不是长久之计。
打定了注意，素素第二日醒来就和班昭提了这事，还连包袱都准备好了，这几日跟着班昭走这儿闯那儿的，收了不少好玩意儿，她都留着想要带回去给公公婆婆，当然还有那不开窍的相公瞧一瞧。
谁知班昭却一口回绝了。
“老师，我快去快回，绝不会耽误时间的，只要一日就足够。”
“不行，一日也很耽误功夫了。”班昭冷着脸，半分情面也不讲，“赶紧洗把脸跟我出门，今日还有要紧事等着你去做呢。”
素素咬了下牙。
牛头镇地处西南，背靠两座大山，往远处看活似一对牛角，威风凛凛，内里则地势平缓，气候温和，就是在这腊月寒冬的，也没有三水村冷风刺骨。
“这是听风茶轩。”班昭指着面前一家二楼式古朴茶楼说，“从今日开始，你就在这里跑腿。”
“跑腿？”
班昭说话不喜第二遍，将素素领进茶楼交代给账房先生后，径直离开了茶楼。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素素愣了一下。
账房先生穿着长衫，戴了一顶书生帽，看上去不像是算账的，反倒像教书先生，只见他从柜台内取出一套灰色的外衫递了过来，“穿上，去干活吧。”
一块陈旧感十足的抹布落在她的手边。
这就开始了？
竟一点也不意外，倒好像是提前安排好了的？
这几日她跟着班昭都是作男子模样打扮，如今扮起茶楼小二来也算得心应手，没一会儿便摸清了茶楼里的规矩。
二楼的通往是外地客，一楼是喝茶听书，二楼则是买卖交易。
半日下来，素素根本无缘上二楼。
等到打烊了，她才知道原来二楼需要专门的小二候着。
素素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她很想要上去瞧瞧，来二楼的都是些什么客人，又都在谈论交换些什么消息？
晚间回去的路上，账房先生交给素素一个任务，把明日到店，上了二楼的客人，都用笔记下来。
素素下意识问：“记下来？如何记？”
账房先生把一直守在二楼伺候的小崔推了出来，“有什么不懂的，问小崔就是了。”
“是。”
小崔身形与素素差不多高，今年二十有一，鼻头很大，微微泛着红，很喜欢喝酒。
账房先生走后，素素与小崔一道同行。
为了打破两人沉默的氛围，她主动问道：“小崔哥，你在茶楼待了好些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