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素素告知了一同来的张父，让他带了些东西先行回去。
张父却说那收货郎找她有事，让她明日有空去一趟，素素暗自记下，让张父宽心，交代了明日回去的时间，便往班昭家去。
这一夜，班昭交给了她两册厚厚的书卷。
“方才你是出去了？要不要我写封信给陈修送去，你就安心在我这里待上个十天半月。”班昭提议。
素素疑惑，“要这么久才能学会吗？”
“那不然呢？你以为卖颗药丸就学会了？这里面的门道多着呢，赶紧把这两卷入门的看完。”
说是入门的，其实就是手写编成的经验之谈，里面记载着年间月份，什么时候完成了第一笔第二笔甚至更多笔的交易，都是怎么完成的，制约因素是哪些，记载得十分详细。
素素挑灯看了一夜，天蒙蒙亮才将将睡去。
一觉醒来，睁眼便看到坐在桌前的人影，吓得一个激灵坐起身。
班昭隔着帘子看了过来，“一夜才看了这么点，看来你也不是很想赚钱啊。”他正在翻阅素素昨夜看过的书册，垂首间，极快地掠过书册上密密麻麻的勾画。
幸得昨夜实在太困，加之天冷，素素衣衫也没脱就滚进被窝了。
“老师。”她起身快速整理了一下，唤道。
班昭面无表情，挥了挥手，指了指桌上一套暗色的衣袍，“我瞧你身形较一般女子为高，从今后便是做个男装跟在我身旁吧。”
“是。”她依言换上了男装，发丝尽数束起，用一个银色的小冠箍住。
铜镜中露出一张圆润清丽的脸庞，眉眼虽不算出色，却是掩藏锋芒的平静如水，小巧的鼻头下点缀着一张厚薄适中的嫣红小唇，她从不施粉黛，就连成亲那日也未曾用过胭脂水粉。
望着镜中的自己，这张脸因为在张家的日子里三餐不愁，已渐渐显出温润的气色，不似之前的枯黄干瘪了。
程素素生出几分喜悦。
哪个姑娘不希望自己出落地越来越水灵呢。
发愣间，班昭已收拾好了东西，在门外催促，“磨蹭什么呢？”
她推门而出，班昭怔了下，“不错，走吧。”
“老师，我们要去哪儿？”
班昭没说，“少说话多动脑。”
两人一路往南，来了草市，这地方素素来了好几次，已经颇有些熟悉了，但如今跟在班昭身后来，却心境出奇，因为，这些人看向他们的目光，很是灼热。
“班师傅，你来了。”
“班师傅，要不要带块猪里脊回去吃吃？”
“班师傅”
这些人，似乎和班昭相当之熟，还有人用草拴了肉送来，要白给他当作谢礼。
素素忍不住问：“老师，他们为何都”
“记好了，这就是你以后赚钱的第一步，赚人情。”班昭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带着她闲逛了一圈，从草市，到街道，到巷子尾所到之处，无人不晓。
这道理似乎很久以前就有人和她说起过，要与人为善，否则没准什么时候需要找人帮忙，但眼下素素的直觉告诉她，班昭可不是什么与人为善的人。
光是逛完牛头山，就耗费了整整半日的时辰，素素脚下的布鞋尖头都有些磨破皮了，一团黑灰。
脚底也疼得麻木了。
可班昭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直到路过一家客栈，被人叫住。
黄大仙满面红光地冲了上来，他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半时辰，“丫头，给，这是你的！”
程素素掌心躺着锃亮的一锭银子。
她收紧笑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黄大仙摆手，“不碍事，也就多等了一小会儿，以后要还是有这等好事，你可千万记得找我啊，我就住在那儿。”
黄大仙顺着素素的视线指了个方向，她点头应好，前头的班昭发现人不在了，刚回身来找。
“黄奇。”班昭出声叫道。
被叫住名的黄大仙先是一顿，接着拔腿就跑，班昭也懒得追他，只是走了过来问，“你认识他？”
程素素摇头，“昨日那药丸卖的银子，他是来给我送的。”
班昭看着她掌心里泛光的十两银子，伸手接过。
这十两银子已经没什么意思了，反正这徒弟他是收定了，陈修此人果然靠谱。
班昭没有夸奖，只是带着素素用剩下的半日又相继走访了紧挨着牛头山的另一个村子——杏花村。
天黑时，素素和班昭一人啃着一个烧饼回去了。
到了第二日，天还没亮，班昭又要领着素素出门。
素素特地起早在门口等了片刻，没有收获。
她收拾起心情跟在班昭身后去了杏花村。
“知道这杏花村为什么取名如此吗？”班昭在路上问。
程素素摇头，心思却有些飞远了。
班昭怪异地看了她一眼，觉得她今日有些无精打采，想来是昨日累惨了？
“一般人都会猜错杏花很多的，你为何不这么猜？”
“因为我没有去过杏花村，不知道那里的杏花多不多，若是我去了，那里的杏花也很多，我大概也会这样猜吧。”她回得很随意，心思还在记挂在早上的事上。
张父肯定已将她的话带到了，可程素素以为，张绍云若是听到了她远赴牛头山求学，很大几率会来看看她的。
可是没人来。
是手头上有更要紧的事做吧？
可又有什么要紧事拴着，以至于不能顺路来看她一眼呢？
等这次回去了，一定要好好问清楚，他到底都在忙些什么，程素素暗想。
“跟你说话呢！”班昭喂了几句不见人回，站定怒视着她，“你是不是没在听我说话？”
程素素的目光重新回到他的身上，“方才出神了，没听到老师说什么，您能再说一遍吗？”
她说话谦卑，又带着几分诚惶诚恐和尊重。
班昭偏偏奈何不了，也不好发作，甩过袖子向前走了。
素素提步跟上，这会儿专心了许多。
今日出门时，班昭特地戴了顶兔毛帽，宽大的帽檐紧实地遮去他红闪闪的头发，顺带的也挡去了一部分深邃的面容，远远看上去，只觉得身形高大，体格健硕，偏生样貌还有些女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