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素素提前收拾好了，要去村口接人。
张邵云从被褥里伸出一只手将她拽住，素素催促着他赶紧起来。
张邵云睁开眼，“昨夜我累着你了吗？”
素素一听这话就想歪了，瞪了他一眼，“没有，你快起来吧，若身子还有不爽，我扶你到北屋接着睡。”
才两日的光景，张邵云就已经习惯了睡在这张带着皂角味的床榻，那是程素素的味道，他睡得很安心。
然北屋那张冷冰冰的床榻，他可是睡了将近十年。
十年不如两日么？
他留着素素不让人，刚睡醒的面容不似平常里的面无表情，反而带着几稚气。
素素覆上他的手，轻声哄道：“别闹了，一会儿顾二他们就要来了，我得去接人。”
张邵云这才放开了手，像是赌气般手一放下，再次闭上了眼。
素素忙不及同他再罗嗦，瞅着天快亮了，总不好请人办事还让人等着。
张氏也起来了，正在梳洗，见她出门说道：“多穿些，这天怕是要下雪了。”
“没事，我跑着去，邵云还没起，婆婆你再去唤唤他。”说着，她飞快地跑出门。
半个时辰后，素素在村口等到了顾二。
顾承远远地就看见了人，囔囔着冲了上来，素素笑着摸他的脑袋，顾承却有意避开。
“我娘说男子的头不能让人乱摸的。”
素素忽略他的声音，迎上前和顾二及顾二带来了五六人打招呼。
顾二颔首，“你先带我们去看看地方吧。”
素素应好，带着他们往地里走，边走边从怀中拿出了画好的图纸递去，“顾二叔，你看看这个能用吗？”
顾二别有意味的看了她一眼，接过图纸后，眉头很快皱了起来。
“这是谁画的？”他言语急切。
素素以为这图纸有问题，不好意思道：“许是我想得太好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顾二竖起眉难，一副不信的模样，“这是你画的？”
她愣愣地点头。
顾承伸手夺过图纸，他从小跟着他爹身边，自然知道修建房屋前有一件大事，乃是重中之重。
可顾承也傻眼了，这图纸勾画之详细，设计之巧妙，简直闻所未见。
“素素姐姐，这是你画的？”顾承也这么问。
素素更不安了，“我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或是天真了些，不然劳烦你们再出一张图看看？”
顾二拿回顾承手中的图纸，回传给身后的人，素素一眼扫过，觉得顾二叫来帮手的这些人，虽衣着朴素，沉默寡言，但背上工具齐全，每人皆是一副精壮模样，一看便很靠谱。
心中不由觉得找对了人。
其中一位身穿暗红色夹棉长衫的男子，看完后抬头看了素素一眼，“可以造。”
这人约摸是位很得顾二信任的人，他说完，顾二便接着点了头，还对素素说：“这图纸就暂且放我这儿吧，回头完工了，能否借我临摹一份？”
“能是能”她想问问这图纸的问题，但又恐怕顾二不好言明，就作罢了。
顾二也没有明说，他总不好说自己建工二十多年，如今画图纸的手艺活还不如一个面庞青雉的小丫头吧？这话，他可说不出口，他身后的帮手们也说不出口。
但这图纸让众人心中有了一个底，也达成了一种不用言说的共识。
只有顾承还一个劲儿地拉着顾二问图纸怎么了，素素不时放慢脚步，她走在前头带路，却也很想知道自己这图纸是不是作得太敷衍、太草率？
如今这算是惹人笑话了？
果然自己的书还是看得少了些，可先生分明说过的啊，她画得尚可，难道是她对尚可二字有了什么误解？
没多久，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张家的田地。
顾二和红衫男子四处探量去了，素素带着其余的人在地里比划着，说着自己的一些小要求和小想法。
路边不时经过几个看热闹的村民，个个模样好奇的往这里瞅。
“张家媳妇儿这是打算做什么？怎么叫了这么多男人来？”
“怕不是在外面欠了债，逼着让地吧？”
“我瞧她那样子，倒也不像是被人逼迫，怎么还有股兴奋劲儿在里头？”
几个村民好奇道。
过了过一会儿，顾二将总占地算了出来，圈划好，再对素素说：“你去给我提两壶茶来吧，今日就开始做吧，早做早完工。”
“好，那辛苦你们了！”
一来一去，费时不久，素素很快便带着些野果子和茶水来了。
顾二性子急，喜欢做事有效率，见此又多看了她一眼。
素素把东西放下，给众人倒了水送去，问顾二：“顾二叔，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没有，你回去吧。”顾二很不客气道。
“那好，那午饭是我送来还是唤你们去吃？”
“送来就行。”
“好，那就辛苦各位了！”素素对着地里这就开工了的人说，地里的人均是奇怪向她看来一眼，只是她已转身离去，没有见到。
“顾二哥，这女娃娃是谁啊？”地里做工的人问。
“不知道。”
“做你的事吧，哪来这么多要问的，顾二哥找的人你还不放心吗？”红衫男子呵斥一句。
“是是是，倒不是不放心就是瞧着性子挺好，想问问婚嫁了没？俺二十六了还没讨媳妇儿呢！”那人傻兮兮一笑。
本是玩笑的话，大家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可到了午时吃完饭，张家又来了两个人。
顾二认出其中一人正是那日和程素素一块到铁匠铺来的男子，遂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向他看去。
张父引着张邵云同顾二打招呼，简单介绍了一下。
顾二望着杂草丛生的田埂上，忽然来了个相貌堂堂的俊俏公子，就算是站在这荒地之中，也凭地显出几分气度不凡。
张邵云不是个喜欢寒暄的人，径直对顾二说：“草市建成需要多少石料和泥灰？”
顾二一听他开口，顿觉是内行，也没有含糊其辞。
“现下还不知道，要等地基打出来。”
“那好，地基要几日打好？”
“五日方可。”顾二回。
张邵云摇了摇头，双手拢在袖中，望向顾二，“三日吧，足矣了。”
顾二仰起头来，心中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