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成年人类分化出abo三种属性，原因未知。oga罕见稀少，族群生育率因此急剧降低,各星系陆陆续续颁布大批量政策法规，保护育龄oga。
经过十一年的教化科普,定居致远星的帝国公民绝大多数对性别有了正确认知。但每一年,到了新生入学季,总有一小部分来自偏远海岛的学生,眨巴着懵懂无知的眼睛,由班导送入市医院测试属性。
新历11年，致远星,市立医院。
“测个属性还能昏过去？”
“听说低血糖。”
“体质差成这样，肯定不是alpha。”
等在办公室蹭手术的实习生窃窃私语。
人类性别分化不过十一年，国家为此培育的医师普遍年纪较轻。市立医院坐诊的这位医生,眼看不超过二十五岁。
小护士给昏倒的病人静脉输注葡萄糖,医生颔首说道“辛苦了。”
科室坐诊的医师年轻有为风度翩翩,而且是个beta，在市立医院爱慕者众多。小护士也不例外，脸颊飞红说道“燕医生，测试需要我帮忙吗？”
燕又思笑着说“不用，我自己来。谢谢。”
听他这么说，小护士连忙退出科室。
燕又思叮叮当当收拾出一大盘子器具,为属性测试做准备。
“哟,终于醒了？”
头顶无影灯晃得人睁不开眼。叶承艰难地眨动眼睫,哑声说“我是出车祸了吗？手术室搞这么大阵仗？”
“这可不是手术室。给你测个属性而已。”
燕又思神色轻松说道，捋高病患的衣袖，从堆积如山的器械盘里抽出一管深蓝色的药液。
药液推入静脉，几分钟后，空气中漫出一丝清淡而甜的气味。
燕又思动作骤然一顿，急步走向门边，手指飞快摁动数字键盘。他手脚太快，叶承没怎么看清楚，另一只手臂又被打了一针。
叶承眯眼问道“怎么了？”
燕又思神情严峻，医用柜很快摆满了一排的空药瓶。他从口袋深处摸出一只细颈瓷瓶，倒出两粒胶囊，示意叶承吞下，然后轻声说“你是……”他不敢将那个词语说出来，做出“o”的口型。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你之前问我这部剧的设定，我说国家发媳妇，遍地单身狗，说的轻松，其实是逗你玩儿的。”
燕又思厉声道，“如果你不想被关进洗脑中心做生育工具，千万千万，不能让人发现你的身份，明白吗？”
洗脑中心？
叶承皱眉沉思。
“这罐药一天吃一次，一次两粒。每周六晚上找我一回，不能在医院，联系方式给你了，地点到时候联系。”
燕又思翻了翻他的病历本，说道，“你是第三机甲学院的一年级新生，班导在一楼大厅等你。赶紧走，当心线人查房。”一边说，一边给测试者盖章男性beta，数据也输入了星网。
生育科位处二层，没必要乘电梯下楼。
叶承走进安全通道，手中拿着病历本，不时低头看上一眼。
高层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急步交替，不一会儿便到了三楼。警报拉响，尖锐刺耳，身后的安全门自动上锁。
叶承循声看去，入目一片血色。
警报器刺目的红光，深红色的外衣，深红色的衬裙，深红色的短靴。一身红衣的女孩子跌跌撞撞扑下楼梯，安全门已经上锁，娇小的拳头无力砸了两下，女孩慌不择路扑到叶承面前“救救我，救救我。”
“谁在追你？”
叶承一边问，迅速扫视空无一物的楼梯间。除了消防斧，没有东西能做防身武器。
“他们要抓我……”女孩浑身发颤，眼睫糊满泪水，包裹在深红衣裙色里的肌肤，沁出清甜的香味。
叶承拿小锤砸穿玻璃，从碎渣之中抽出消防斧，拿在手中掂了掂。
很重，不太趁手。
他是oga，力气有限，不适合用这种武器。
似乎担心惊扰了逃跑的女孩子，追兵并未一拥而入。楼上有人朝二楼喊话，楼下也有。听声音，不少于五人。
只这么几十秒，叶承手臂就有点酸痛了。不论追捕女孩的人是什么身份，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阻挡他们的可能，微乎其微。
叶承后退一步，在角落留了点空隙，说道“站我后面来。”
女孩迟滞地看了看他，浑浊的眼睛亮起一点微光，踉踉跄跄躲到他身后。
事态发展跟他预料的一样。
六名警卫，上下楼各三名，手持警棍枪支，一步一步逼近。见到叶承，警卫有些惊讶，高声威胁他放下武器。
“《生育法》十二条规定，协助oga潜逃，罪责与逃犯同论！”
叶承没有说话，沉默着举高消防斧。警卫互相递了一个眼神，顾虑他身后的珍宝oga，没有立即采取暴力行动。
哒，哒，哒。
三楼走下一位年老的女人，纯黑色衣裙，帽檐洁白无瑕，打扮类似蓝星修女。
她威严古板，脸庞沟壑纵横，双眼闪耀着圣洁的光。她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缓声说道“神有灵的余力能造多人，他只造一人，乃是愿人得虔诚的后裔。神赐予你孕育生命的天职，你却辜负神的宽待。”
红衣女孩尖叫“我有我的丈夫！我有我的家庭！凭什么给陌生男人生孩子！”
修女打扮的姑姑威严说道“神说，要使你的泉源蒙福，要爱国邦如同自己，要乐于施予，奉献自身。”
这些话唤起了痛苦的回忆。女孩低声啜泣，背靠墙壁慢慢滑坐下来，哽咽道“求求你们，放过我。”
几乎就在这个瞬间，一名警卫飞掠而上夺走斧头，保护oga不受利器伤害。叶承来不及反应，一股巨大的电流从腰间涌入，占据全身。他抖得比崩溃的小女孩更厉害，浑身抽搐跪倒在地。
没有人在乎电流是否过大，没有人在乎他是死是活，警卫关切地拉起红衣女孩，轻言细语安抚帝国的珍宝。
女孩的哭叫声成为最严厉的指控。他的罪名从“协助oga潜逃”变为“破坏国家财物未遂”，被带回警局暂时扣押。
当天傍晚，班导将他领出警局，厉声说“我知道你来自列卡那个小地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事实上你应该感到庆幸，如果不是白痴，‘涉嫌伤害oga’的罪状足以把你送上绞刑架！警方考虑到你的社会背景，放过你这回，但法律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明白吗！”
肌肉神经还残留着酸楚和疼痛，叶承听着班导的警告，淡淡应了一声。
虽然没有刑事惩罚，因为这次过错，他这个月，必须每天中午参加校内的思修会，而且每天都要到行政楼交一份五千字的自我检讨。
思修第一课，教导学生树立正确的性别意识，由讲师在大课堂教授。
大课堂坐着三十来个人。有些明显是常客，自来熟问道“你也是beta？”
叶承点点头，问道“这里有人不是beta吗？”他还以为alpha和oga都被政府收集保护起来了。
“大部分是。你看第一排那个，”搭话的男性beta唇角一勾，嘲讽地笑，“‘叛性别者’，alpha的耻辱。”
第一排只坐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人身材高大，女人英气挺拔，两人表情都有点麻木。叶承隐约看到，他们右边脸颊，好像刻了一大块墨色图案。
男性beta鄙夷说“身为alpha，竟然雌伏人下，活该被……”
最后那个词说的含糊不清，叶承愣了愣，问道“你说什么？他们……”
男性beta点点头，表示你没听错，然后说“也算他们走运。他们俩罪行被发现时，法律没有完善，如果是在今天，会被宣判绞刑。”
叶承收回目光，默默看着课桌摆放的检讨书，心口一阵一阵发寒。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世界？
思修课结束，叶承赶去行政楼。检讨需要思修主任当场审核，当场盖章，他进入办公室时，两名老师正激烈争执，没空搭理一个大一新生。
空地躺着一架老旧机甲，灰尘被细细擦净，机械臂泛出黯淡却迷人的黑光。
陌生老师高声说道“他连k320都修不好，有什么资格代表第三机甲学院参加星系联赛？！”
思修主任反驳“k320型号老旧，早该被淘汰了！青崖对新型机甲的了解远超常人。他理论课两门九十分以上，是学院不可多得的人才，当然有资格参加星系联赛！”
“反正k320坏在这里，我跟你没完。”
陌生老师冷眼说，“你以为我不知道维修系的那些破事？”
思修主任仿如被戳中七寸的菜花蛇，一跳而起“维修系考试公平公正，你这是在空口污蔑！”
“我有说过你们不公正吗？不打自招！”
两人好一通互骂，思修主任口干舌燥，喝了一口冷茶，余光瞥见晃动的人影，训斥道“你哪个系哪个班的？未经允许进办公室，干什……谁准你动那玩意了！！”
芯片组回归原位。叶承完成最后一步，封闭外壳，放下工具说道“机械维修。”
陌生老师一个箭步冲上前，检查损坏的机甲。
思修主任眼珠一转，说道“你也看到了。k320人为损坏，是这小子乱碰的，跟我们青崖可没关系。”
陌生老师摆弄半天，怒气渐消，表情越来越奇怪。听见这话，跟着说“嗯，跟刘青崖没关系。”
思修主任一喜，又暗道奇怪，这位找麻烦的教授在学院里出了名的固执牛脾气，因为机甲损坏的事儿生了大气，怎么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机甲设计系的柯教授抬起头来，温和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系哪个班？怎么修好芯片组的？”
思修主任闻言愣住“你胡说什……”
看柯教授的表现，却好像不在说笑。
“我叫叶承，机甲维修系a班。看到了，随便修修。”
叶承走到办公桌旁，递上那份检讨书，“主任，请问有空审核了吗？”
思修主任看看他再看看面露喜色的柯教授，满肚子话说不出口，默默将检讨书抽了过来，假装认真审读。
柯教授几次检查，确认k320恢复正常，笑容更加温和“叶同学，请问你有没有兴趣，代表第三机甲学院参加星系机甲设计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