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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了?”

    江末离倚在廊柱上,看着自家弟弟那副刚从鬼门关绕回来,却还强撑着一脸淡然的模样。

    “走了。”

    “那个苏长河,大半夜的也没个正形。把你那个沈女侠裹得跟个粽子似的,扛在肩上就飞走了。临走前还骂骂咧咧的,说大唐的风水太差,要把徒弟带回北周去养伤,这辈子都不让她再来这破地方了。”

    顾长安的手指微微一颤,随即又松开了。

    “回北周了啊……”

    他低下头,看着杯中起伏的茶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也好。”

    “北周天高地阔,适合她养伤。而且……那毕竟是她的家。”

    “啧。行了,别装深沉了。人家苏剑仙走的时候,可是特意给你留了话的。”

    “什么话?”顾长安抬头。

    “他说……”

    江末离清了清嗓子,学着苏长河那副懒散又不羁的调调。

    “‘小子,这次算老子欠你个人情。但这丫头是我北周的郡主,老子带回去关禁闭了。你要是有本事,将来自己来北周抢人。要是没本事……哼,那就别怪老子给她找个比你强百倍的女婿!’”

    说完,江末离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我看那苏剑仙走的时候,虽然板着个脸,但回头看你的眼神……那是真的欣赏。他那把铁剑还特意给你留了一道剑气,说是给你这‘便宜师兄’留个念想。”

    顾长安听着,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青衫落拓的中年男子扛着徒弟骂骂咧咧远去的背影,心中那一点离别的怅然,竟也被这番话冲淡了许多。

    “这老不正经的……”顾长安笑着摇了摇头,“抢人?那种只会吃饭还会打人的丫头,谁爱抢谁抢去。”

    话虽这么说,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北方。

    山长水阔,那个总是吵吵闹闹的红衣少女,此刻应该已经在他师父的庇护下,安全了吧。

    “那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顾长安收回目光,问道,“我睡了多久?”

    “第四天了。”

    江末离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

    “你这一觉,睡得可是天昏地暗。要是再不醒,我都打算把你扔出去喂狗了。”

    “四天……”

    顾长安揉了揉太阳穴。

    “外面的事,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江末离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说来也是奇了。”

    她放下茶杯,压低了声音。

    “那天晚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甚至惊动了御林军。按理说,这事儿怎么也得捅破天。可结果……”

    “结果?”

    “一点声响都没有。”

    江末离指了指皇城的方向。

    “听说是陛下亲自带着魏王和齐王两位王爷到了现场。三位李家的大人物往那一站,什么御林军、什么东宫六率,全都哑火了。”

    “然后呢?”

    “然后?”江末离耸了耸肩,“然后陛下就说了一句‘胡闹’,就把人都散了。太子殿下回了东宫,第二天就像没事人一样上朝听政,连个罚俸的旨意都没有。整个京城,上到朝堂下到市井,对此事三缄其口,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顾长安听完,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意料之中。”

    他淡淡地说道。

    “太子毕竟是储君,是国本。只要没把天捅漏了,陛下就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废了他。至于魏王和齐王……他们巴不得太子欠下这个天大的人情,甚至是把柄,以后好慢慢算账。”

    这就是皇权。

    在绝对的利益和平衡面前,是非对错,有时候并不重要。

    “不过……”顾长安摸了摸下巴,“这么一来,咱们这也算是……安全了?”

    “暂时是安全了。”江末离点了点头,“有陛下亲自压着,太子短时间内肯定不敢再动什么歪心思。而且……”

    她看了一眼顾长安,眼神有些复杂。

    “你现在可是京城的风云人物。一个敢跟太子叫板,还能全身而退的人,谁敢轻易动你?”

    顾长安苦笑一声。

    这名声,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了,身体怎么样?”江末离不想再谈那些糟心的朝堂事,关切地看着他,“还疼吗?”

    “疼倒是不疼。”

    顾长安活动了一下手臂,那种撕裂般的剧痛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酸软。

    闭上眼,顾长安感受了一下体内的气机。

    那股曾经让他体验了一把瘾的浩瀚真气,已经随着那晚的治疗彻底消散了。丹田之内,只剩下属于他自己的那一缕内息,正在缓缓流转。

    “六品初境。”

    顾长安睁开眼,有些遗憾,却又有些释然。

    虽然跌回了原形,但经过那晚九品真气的冲刷和《太虚归元》的极限运转,他的经脉比以前拓宽了数倍,原本有些虚浮的根基也变得无比扎实。

    这算是……因祸得福吧。

    “空了就多吃点饭补回来。”江末离没好气地说道,“别整天想着那些飞来飞去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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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长安笑了笑,没接话。

    他端起茶杯,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四周的景致。

    红墙斑驳,琉璃瓦虽旧却依稀可见昔日规制,院中那棵古桂树修剪得极有章法,不似民间野趣,倒透着一股子皇家的森严与寂寥。

    再加上若曦的身世,以及能在京城重兵把守下藏人的地方……

    顾长安吹了吹茶沫,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阿姐,这里是静心苑吧?”

    江末离正准备喝茶,闻言动作一顿,挑眉看向他:“你醒来就没出过屋,怎么知道的?”

    “猜的。”

    顾长安指了指院墙的一角,那里露出一角飞檐,檐角上的走兽装饰,非皇室不可用。

    “红墙黄瓦,虽然破败,但规制还在。能在皇城里这般清净,又没人来查的地方,除了传说中的冷宫,我想不出第二个。”

    他放下茶杯,目光变得有些深邃。

    “而且,除了这里,我想不到还有哪里能让若曦睡得那么安稳。”

    江末离看着眼前这个心思通透的弟弟,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她叹了口气,却也并未否认。

    “没错,就是皇宫。除了这儿,哪怕是我那醉仙楼,也未必藏得住你这尊大佛。”

    顾长安点了点头,神色并未有丝毫波动,仿佛身处皇宫大内对他而言与在自家后院并无区别。

    “那……若曦呢?还有……”

    顾长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些包扎得极好、甚至还带着淡淡药香的绷带,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

    这种包扎手法,细致入微,用的药也是宫廷秘方,绝非寻常太医的手笔。

    再加上这满院子的药草香。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给我治伤的……应当是若曦的母亲吧?”

    顾长安抬起头,看着江末离,语气笃定。

    江末离这次是真的愣住了。

    “你……这你也猜到了?”

    “很难猜吗?”

    顾长安笑了笑。

    “若曦是皇室血脉,当年之事牵扯甚广。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不顾风险将我们接进宫,又如此悉心照料,甚至连若曦都放心让她照顾我……”

    “除了那位传说中积郁成疾,常年居住在冷宫的……太子妃,还能有谁?”

    顾长安缓缓站起身,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襟,又下意识地摸了摸束发的玉冠,确认仪容没有失礼。

    “既然醒了,于情于理,都该去拜见一下。”

    顾长安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偏殿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敬重。

    不仅仅是因为她是若曦的母亲。

    更是因为,她是那位在那场风暴中活下来,独自在冷宫守望了十多年的女子。

    “走吧。”

    顾长安对着江末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嘴角勾起一抹温润的笑意。

    “别让人家久等了。”

    江末离看着他这副虽身处险地却从容不迫,虽面对长辈却不卑不亢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暗赞了一声。

    她眨了眨眼,跟了上去,在他耳边低声调侃道:

    “那可是你未来的丈母娘,待会儿……表现好点。”

    顾长安脚步微顿,随即无奈一笑,继续迈步向前。

    “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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