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圣山，审判所最深处的“魂灯密室”，空气凝固得如同被冻结的琥珀。
三盏熄灭了魂灯静静地摆放在黑曜石制成的长桌上，灯盏内残存的几缕青烟缓缓上升，在密室顶部镶嵌的圣光水晶照耀下，扭曲成诡异的、如同垂死者挣扎般的形状。灯座底部，三个名字正缓缓黯淡下去——“影七”、“影十一”、“影十三”。
这是审判所“幽影”部队的编号。能排进前二十的，无一不是潜行暗杀领域的宗师级人物。他们曾成功刺杀过三位圣阶异端，十二位大武师巅峰的王国将军，以及不计其数的“危险目标”。他们是审判所最锋利的匕首，是塞勒斯手中最得意的王牌之一。
可现在，这三把匕首……断了。
而且是在同一天、同一刻、在同一个地点……毫无征兆地断了。
“你确定……没有任何预警？”塞勒斯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他背对着长桌，面向密室墙壁上悬挂的那副巨大的《光明审判图》壁画。壁画描绘的是初代教皇手持圣剑，将一尊背生双翼的恶魔钉死在燃烧的十字架上的场景。圣光与魔血交织，神圣与残酷并存。
“确……确定。”负责看守魂灯的老教士佝偻着身子，声音因恐惧而颤抖，“三盏魂灯，是在三息之内……同时熄灭的。熄灭前没有任何波动，熄灭后残留的灵魂碎片也……微乎其微，几乎无法提取有效信息。”
“微乎其微？”塞勒斯缓缓转身。
这位审判长的面容比一个月前更加年轻了——那场与杨戬的战斗虽然让他受创，可同时也让他在生死边缘触摸到了更高层次的力量门槛。如今他的皮肤光洁如青年，连眼角的皱纹都淡去了许多。可那双眼睛里的东西，却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冰冷、更加……疯狂。
“‘幽影’的魂灯是特制的。”塞勒斯走到长桌前，手指轻轻拂过“影七”那盏灯冰冷的灯座，“他们的灵魂中烙印着三重防护神术，即使被瞬间斩杀，灵魂碎片也会被强行锁定，至少能传回死亡前最后三息的画面和感知。”
他抬起头，看向老教士:“现在你告诉我，微乎其微？”
老教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石板:“审判长大人息怒！老朽……老朽也不知为何！但魂灯内的灵魂残留确实……几乎为零！就像……就像他们的存在本身，被某种更高层面的力量……彻底抹除了！”
彻底抹除。
这四个字让密室里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分。
塞勒斯沉默了。
他走到密室东侧的墙壁前——那里悬挂着一面由纯粹圣光凝聚而成的“窥视之镜”。镜子表面原本倒映着密室的景象，可随着塞勒斯抬手结印，镜面如同水面般荡漾开来，浮现出三个模糊的、正在快速消散的光点。
那是“幽影”三人在临死前，通过某种秘术传回的、最后一刹那的感知碎片。
太模糊了。
塞勒斯只能勉强“看”到一片淡金色的、如同晨曦般柔和的光芒，光芒中隐约有三个身影在修炼——一个挥舞长棍的少年，一个胸口发光的小孩，还有一个盘膝而坐、膝上横剑的男人。
而更远处，一柄灰青色的、看似普通的青铜长剑，静静插在一座石台上。
就是这柄剑。
当塞勒斯的目光落在那柄剑上时，镜面突然剧烈波动起来！那三个模糊的光点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碾碎，瞬间炸裂成无数光屑，消散在镜面深处！
“噗——！”塞勒斯闷哼一声，倒退半步，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镜面重新恢复平静，倒映出他惊骇未定的脸。
“那柄剑……”塞勒斯喃喃自语，眼中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就是它……就是那个异端从葬神谷带回来的东西！”
他记得很清楚。
一个月前那场战斗，杨戬手中只有一柄残缺不全的青铜断剑。那柄剑虽然能引动血煞大阵，威力不俗，可本质层次并不高，至少塞勒斯手中的“裁决圣剑”能与之正面抗衡。
可现在，镜面中倒映出的那柄剑……
哪怕只是透过模糊的感知碎片窥探，哪怕只是惊鸿一瞥，塞勒斯也感觉到了——那是与“裁决圣剑”完全不在一个层面的存在！
裁决圣剑是圣器，是教廷用数代人的信仰之力温养、以天使之血淬炼、最终被教皇亲自赐福的神兵。它象征着光明神的审判权柄，对一切“邪恶”能量有着天然的压制。
可那柄青铜剑……
它没有散发任何“神圣”或“邪恶”的气息，它甚至没有散发任何气息。它就那么静静地插在那里，如同路边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可正是这种“不起眼”，让塞勒斯心中警铃大作。
因为在他的感知中，那柄剑周围的“规则”，是扭曲的。
不是被力量强行扭曲，而是……那柄剑的存在本身，就让周围的规则产生了“适应性”的弯曲。就像一座万丈高山矗立在平原上，它不需要做什么，周围的地形、气候、生态都会因它而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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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位格上的碾压。
是本质上的……不同。
“神器……”塞勒斯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不，不是普通的神器……是超越了这个世界规则极限的……外域至宝！”
他想起了教廷最古老的、被封存在“禁典室”深处的那些羊皮卷轴。卷轴中记载着关于上古神魔之战的零碎信息，其中提到过:在那场波及诸天万界的战争中，有来自其他世界的“异物”坠落此界，那些异物蕴含着不属于这个宇宙的法则，拥有着改写现实、颠覆秩序的恐怖力量。
教廷将那些异物统称为——“外域遗珍”。
三千年来，教廷倾尽全力，也只收集到了三件“外域遗珍”的碎片。而就是这三块碎片，奠定了教廷如今雄霸大陆的根基——圣光神术的核心理论、天使召唤仪式的能量源、甚至教皇冠冕上那颗能看穿虚妄的“真实之眼”，都源于对那三块碎片的研究。
而现在，第四件……很可能是一整件完整的“外域遗珍”，就摆在眼前！
在一个异端手里！
“暴殄天物……”塞勒斯的呼吸变得粗重，眼中燃烧起近乎疯狂的贪婪，“如此至宝，落在一个渎神者手中，简直是最大的亵渎！它应该被供奉在圣山的最深处，应该由教皇陛下亲自研究，应该……成为教廷征服整个大陆、净化所有异端的……终极武器！”
“审判长大人……”老教士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那三个‘幽影’的死亡，说明目标领地的防御力量远超预估。是否……先向教皇陛下和枢机团汇报，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塞勒斯猛地转身，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老教士惶恐的脸，“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一件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至宝，继续落在一个异端手里，然后‘从长计议’？”
他走到老教士面前，俯下身，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你知不知道，那件至宝每在异端手中多停留一天，这个世界就多一分被玷污的危险？你知不知道，如果让其他势力——比如龙族、比如精灵、比如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古老存在——先一步得到消息，他们会做出什么？”
老教士浑身颤抖，不敢回答。
“他们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过来！”塞勒斯直起身，声音在密室中回荡，“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抢夺那件至宝！到时候，教廷将失去先机，甚至可能……永远失去得到它的机会！”
他走到密室中央，双手结印，一道圣光从天而降，在他面前凝聚成一张巨大的、悬浮在半空中的大陆地图。
地图上，真君府领地被标记为一个刺眼的红点。红点周围，密密麻麻的蓝色光点如同繁星——那是教廷在周边区域布置的所有力量:圣骑士团驻地、主教驻守的教堂、秘密情报站、甚至还有几处连大部分红衣主教都不知道的……隐秘实验室。
“传我命令。”塞勒斯的声音恢复了冰冷与威严，“第一，封锁‘幽影’三人死亡的消息，对外宣称他们正在执行长期潜伏任务。”
“第二，以‘清剿异端残余势力’为名，调动‘神圣之刃’骑士团第三、第七大队，‘圣光之翼’法师团第五中队，以及……审判所直属的‘净化者’小队，三日内抵达南部行省边境待命。”
老教士脸色大变:“审判长大人！‘净化者’小队是教廷应对‘灭国级’威胁的最终武力之一，没有教皇陛下和三位枢机主教的联名授权，无权调动！而且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调动，必然会引起周边王国的警惕，甚至可能引发外交纠纷——”
“外交纠纷？”塞勒斯冷笑，“当教廷掌握那件至宝后，整个大陆都将沐浴在光明神的荣光之下，还需要在乎区区几个王国的‘外交’？”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残忍:“至于授权……教皇陛下正在闭关参悟‘大预言术’，三位枢机主教中的两位在外巡查，剩下的一位……我会亲自‘说服’他。”
老教士还想说什么，可看到塞勒斯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疯狂，最终只能低头应诺:“是……老朽这就去办。”
“等等。”塞勒斯叫住他，“还有第三件事。”
他走到密室西侧的墙壁前——那里有一个隐藏的暗格。塞勒斯划破指尖，将一滴金色的血液滴在墙壁某处。墙壁无声滑开，露出里面一个巴掌大小的、由黑色水晶制成的盒子。
盒子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封印符文，那些符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不是死亡，不是黑暗，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混乱、仿佛能污染一切秩序的……深渊之力。
“把这个……”塞勒斯拿起盒子，递给老教士，“送到‘那个人’手里。”
老教士接过盒子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如纸:“审……审判长大人……这……这是被教廷列为‘绝对禁忌’的‘深渊信标’啊！一旦使用，就等于……等于与深渊势力勾结！这是要上宗教裁判所火刑柱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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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塞勒斯笑了，笑容里满是讥讽，“成王败寇。只要我能夺回那件至宝，只要我能将那个异端和那两个孽种彻底净化，所有的‘罪’都会变成‘功’。教皇陛下会理解我的苦心，光明神会宽恕我的‘不得已’。”
他看着老教士恐惧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只需要记住——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果还有第五个人知道……你的灵魂，将永世在圣焰中焚烧，不得超生。”
老教士浑身一颤，死死抱住盒子，如同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老朽……老朽明白！”
“去吧。”塞勒斯挥了挥手，“三天后，我要看到所有力量就位。至于‘那个人’……告诉他，只要他愿意配合，事成之后，葬神谷方圆三百里，归他所有。”
老教士连滚爬爬地退出密室。
厚重的石门缓缓关闭，将最后一丝光线隔绝在外。
密室重新陷入昏暗，只有墙壁上那些圣光水晶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将塞勒斯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拉得很长很长，扭曲得如同恶魔。
塞勒斯走到《光明审判图》壁画前，伸手抚摸着壁画中初代教皇手中那柄燃烧着圣焰的圣剑。
“外域遗珍……”他低声自语，眼中贪婪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有了你，我就能超越初代教皇，成为教廷历史上最伟大的审判长……不，或许……我能走得更远。”
他想起了教廷内部那些关于“神格”、“神火”、“封神”的古老传说。
传说中，如果能集齐足够多的“外域遗珍”，从中参悟出超越这个世界法则的“真理”，就有可能点燃神火，凝聚神格，成为……新的神明。
塞勒斯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杨戬……”他念着这个名字，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与……嫉妒，“你一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异端，何德何能，配拥有这样的至宝？”
“等着吧……”
他转身，望向密室石门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厚重的石壁，看到千里之外那片被淡金色灵气笼罩的土地。
“三天之后……”
“我会亲自来取。”
“用你的血，为那件至宝……开锋。”
密室中，回荡着他低沉而疯狂的笑声。
而千里之外，真君府领地。
杨戬似有所感，从修炼中睁开眼，望向西方——光明圣山的方向。
眉心天眼微微刺痛。
“来了么……”他轻声自语，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正好。”
“我的剑……也需要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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