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的嗡鸣彻底消失，宇宙真空固有的、绝对的死寂包裹了一切。
陈远僵硬地抬起头，目光穿透了真实舷窗那厚重的、略带弧度的透明材质，投向窗外。
没有模拟系统中那浩瀚唯美的星云，没有作为背景的璀璨银河。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废墟。
冰冷的、死寂的、仿佛经历了万古岁月的……宇宙废墟。
首先吸引他目光的，是远处悬浮着的、无数巨大而残破的构造体。它们并非自然天体，而是明显的人造物，风格古朴而宏大，材质非金非石，表面铭刻着早已黯淡的、与那莲花圣殿同源的玄奥符文。这些构造体大多已支离破碎，断裂的截面如同被强行撕裂的山脉，边缘参差不齐，静静地漂浮在虚空中，如同巨神的尸骸。一些相对完整的结构，还能隐约看出类似拱门、回廊或是殿堂穹顶的轮廓，但都蒙着一层厚厚的宇宙尘埃，毫无生机。
而在这片浩瀚废墟的正中央，正是他目光最终死死锁定的区域——那里，正是模拟系统中“莲花圣殿”曾经悬浮的位置。
此刻，那里没有莲花，没有圣洁的光晕。
只有一片……更加触目惊心的、新鲜的“伤疤”。
那片空域，布满了更加细碎、更加“新鲜”的碎片。这些碎片还残留着些许乳白色的光泽，上面断裂的符文偶尔还会闪烁一下最终熄灭的微光，如同垂死生物最后的神经抽搐。它们如同被砸碎的琉璃器皿，散落在虚空之中，围绕着一个巨大的、漆黑的、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空无”区域。
那片“空无”，正是“诛仙”剑阵终极打击留下的痕迹，是存在被彻底抹除后的绝对虚无。它像是一个丑陋的、无法愈合的伤口，烙印在这片古老的废墟中央。
陈远的呼吸骤然停止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处理眼前这过于冲击的信息。
这里不是“天魔巢穴”！
这里没有狰狞的、孕育毁灭的怪物核心！
这里……分明是一处古老的、不知湮灭了多久的文明遗迹！而那朵被他亲手摧毁的“莲花”，更像是这片遗迹中，唯一还保存相对完好、或许蕴含着整个遗迹核心信息与精神的……最后殿堂！
他摧毁的不是敌人，他摧毁的是一个文明的……墓碑？图书馆？或者说，是上古先祖留给后裔的，最后的、也是最珍贵的……遗产？
“不……不可能……” 一声干涩的、几乎无法辨认的嘶哑声音，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他猛地站起身，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指挥台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疯狂地调动着残存的神念，扫向舷窗之外，试图找到一丝一毫能够证明这里是“敌方巢穴”的证据。
但反馈回来的，只有那片古老废墟所散发出的、无尽的苍凉与死寂，以及中央那片“新鲜伤疤”处传来的、令他灵魂战栗的毁灭余波——那余波，与他之前发出的“诛仙”指令同源！
他看到了更远处，一些相对完好的巨大残骸上，隐约可见与人类文字形态迥异、却似乎蕴含着某种通用真理与美感的铭文；他看到了某些破碎的结构中，暴露出的、复杂精密远超当今人类科技水平的能量回路化石；他甚至感觉到，这片废墟空间中，弥漫着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磅礴厚重的文明意蕴，那是一种超越了善恶、只剩下时光沉淀与智慧结晶的古老气息……
这一切，都在无声地、却又震耳欲聋地向他宣告着一个可怕的事实。
模拟系统欺骗了他。
兵主欺骗了他。
所谓的“最终试炼”，所谓的“人类存亡”，可能都是一个……弥天大谎！
而他，陈远，人类文明寄予厚望的“总指挥官”，刚刚亲手，并且是无比“完美”地，执行了对这珍贵文明遗产的……最终毁灭。
“噗——”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他再也无法压制，一口鲜血直接喷在了冰冷的指挥台上，点点猩红，触目惊心。
他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舱壁上，身体沿着墙壁缓缓滑落。
空洞的眼神早已被无尽的震惊、恐慌和一种即将崩塌的自我怀疑所取代。
他抬起头，看着舷窗外那片真实的、残酷的景象，看着那片由他亲手制造的、位于古老废墟中央的“新鲜伤疤”。
一个他无法承受的、恐怖的真相，已经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了他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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