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胡关的誓师号角尚未在雪原散尽余音,万里之外的洛邑城,稷下学宫已迎来了晨曦。
青灰色的宫墙在朝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檐角的铜铃随着晨风轻晃,叮咚声与远处洛水的涛声交织。
学宫前的广场上,各国的车马早已排开,车辕上插着的旌旗在风中舒展。
齐国旗上的玄鸟、楚国旗上的九头鸟、秦国旗上的玄狼。
还有晋、赵、魏、韩等国的图腾,汇作一片斑斓的海洋。
随着宫门缓缓推开,诸国国君与使臣陆续步入。
周国国君姬旦身着素色王袍,手持玉圭走在最前。
虽已须发斑白,眼神却清亮如少年,身后跟着几位须发皆白的周室老臣,步履沉稳。
齐国君主田因齐身材魁梧,玄色王袍上绣着金线玄鸟,自带一股霸气。
楚国君主熊横则披着绣满云纹的朱红披风,腰间悬着玉剑,目光扫过众人时带着几分桀骜。
秦国君主嬴驷一身玄甲未卸,显然是刚从边境赶来,甲叶上还沾着未擦净的尘土,却更显锋芒。
其余中小国家的君主或使臣则按国力排序,鱼贯而入。
那些疆域日蹙、濒临覆灭的小国国君和代表,眉宇间难掩焦虑,脚步也比旁人急切几分。
学宫正殿内,早已设下长案,案上摆着竹简、笔墨与熏香。
众人按方位落座后,姬旦轻轻敲了敲案几,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诸位,南北烽火已燃一月之久。异族兵锋太盛,几百铁蹄踏破诸国关隘数十座,诸多侯国濒临灭国。玉门关数十万大军,血洒疆场。雁门关前日夜血战,死战不退。我中原诸国,虽偶有纷争,然唇亡齿寒之理,无需多言。今日召集大家,只为一事——合纵抗胡,共筑防线。”
话音刚落,坐在末席的一个小国使臣便霍然起身,声音带着颤抖:“周王所言极是!我鄫国上月已被异族攻破三座城池,百姓流离失所,再无人援手,不出半月便要亡国!恳请诸国同心协力,救救我等小邦!”
另一位小国使臣接口道,“不错!异族不分国界,今日灭我小国,明日便会兵临大国城下。联盟之事,刻不容缓!”
巴国、蜀国等几位濒临覆灭的小国代表纷纷附和,言辞恳切,甚至有人落下泪来。
田因齐重重一拍案几:“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联盟之事,齐国赞同!粮草军械,我齐国愿出二成!”
熊横斜睨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齐国倒是大方,不过二成便想当盟主?我楚国地大物博,愿出三成物资,盟主之位,理当由我楚国担当!”
嬴驷终于开口,声音如冰石相击,“哼,楚国地处南疆,与异族交锋不过寥寥数次,懂什么北疆战事?我秦国与异族大小百余战,熟悉其战法,盟主之位,非秦莫属!我秦国愿出四成兵力,直捣狼居胥山!”
诸国国君见状,也纷纷表态。
“赵国赞同联盟,愿出精骑六万!”
“魏国愿出粮草十万石!”
“韩国愿献新式弩箭千具!”
片刻之间,“同意联盟”的共识便已达成,殿内气氛一时热烈起来。
姬旦颔首微笑,示意内侍呈上早已拟好的章程草案:“既已达成共识,便先定下章程。其一,联盟各国不得相互攻伐;其二,战时粮草军械统一调度;其三,战后按功分润,失地者优先复国……”
众人围着章程逐条商议,从物资调配比例到伤员救治责任。
从情报共享机制到战后利益分配,争论虽有,却都围绕着抗胡大局,很快便敲定了细则。
姬旦看向众人,“章程既定,当务之急是选定盟主,确定元帅。盟主需统筹全局,调度各国资源;元帅需精通兵法,统领联军作战。”
这一次,争论瞬间白热化。
赵国国君率先开口,“我推举齐王为盟主!齐国富庶,足以支撑大军开销!”
吴国使臣立刻反驳,“我推楚王!楚地兵强马壮,楚王用兵如神!”
“秦国与胡虏周旋最久,战力非凡,嬴驷君当为盟主!”晋国国君朗声道。
田因齐冷笑:“秦国穷兵黩武,怕是想借联盟之名扩张地盘吧?”
“总好过某些国家只会囤积粮草,见死不救!”嬴驷针锋相对。
熊横在一旁煽风点火:“依我看,不如让周王暂代盟主之位,待击退异族再议?”
这话看似公允,却遭姬旦婉拒:“周室早已不掌实权,难当此任。”
争论持续了近一个时辰,从各国国力吵到先祖功绩,甚至有人翻出陈年旧怨。
最终还是姬旦出面调停:“诸位稍安。秦国与胡虏交战最久,经验最丰,当为盟主;齐楚两国国力雄厚,分任副盟主,协助调度物资,如何?”
诸国代表纷纷响应,赞同者超过半数,已成定局。
田因齐虽有不甘,却也知再争无益,遂颔首道:“可。但联军元帅之位,必须由我齐国将领担任!”
嬴驷立刻反对,“那可不行!我秦国大将尉缭精通谋略,当为元帅!”
“齐国田单将军曾复七十余城,元帅之位非他莫属!”田因齐寸步不让。
“楚国项燕将军勇冠三军,久经沙场,岂能屈居人下?”熊横拍案而起。
“赵国李牧将军善守能攻,北拒匈奴多年,才是元帅最佳人选!”赵国使臣高声附和。
又是一番唇枪舌剑,从将领战绩吵到阵法优劣,最后达成妥协。
元帅由秦将尉缭担任,齐将田单、楚将项燕分任副元帅。
三人共同执掌兵权,重大决策需三人合议。
待论及后勤支持,各国倒还算爽快。
齐国承担粮草供应,楚国负责军械打造,秦国提供战马与骑兵。
其余小国则按比例缴纳赋税或派出民夫,很快便定了下来。
最后一项议程,确定行军路线,却再次陷入僵局。
尉缭的副将在沙盘上划出一道直线,“当西进直取玛雅山,截断异族后路!此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占之可断其粮草!”
田单立刻摇头:“不妥!玛雅山虽险,却远离北方主战场,若异族大军回师反扑,我军孤立无援!当沿洛水北上,直抵玉门关,与晋、韩两国兵马会师,再图北伐!”
项燕则指着另一条路线:“依我看,当兵分三路,一路北上援玉门,一路西进袭玛雅,一路南下直扑湘水,让异族首尾不能相顾!”
“三路分兵,兵力分散,纯属胡闹!”
“沿洛水北上,河道结冰难行,粮草运输不便!”
“玛雅山孤军深入,简直是自寻死路!”
争吵声再次响彻大殿,从清晨一直持续到下午。
夕阳西下,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沙盘上,将众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而混乱。
嬴驷与田因齐甚至拍了案几,熊横拂袖而起,殿内气氛剑拔弩张。
蔺相如看着眼前的乱象,轻轻叹了口气,望向窗外。
洛水的波光在阳光下闪烁,仿佛在映照这场联盟背后的暗流。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千里之外的雪原与关隘之上。
而此刻,征胡关的先锋军,已在雪山深处踏出了第一道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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