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泉城,联合议事会大厅。与窗外秋高气爽的宁静景象截然不同,大厅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长条形的黑曜石议事桌旁,西疆自治邦的核心人物悉数在列:夏明朗、纪昕云坐于主位,其下是赵铁山、王栓子、周擎等军政要员,以及巴图、赫连铁、莫铎等各部族代表。桌面上摊开着来自中原的无数急报、风眼的情报分析,以及魔物能量样本的初步研究报告。
议题只有一个:是否响应景和帝的求援,出兵中原,对抗魔物。
“阵主!诸位!”一位原“阵风”军团出身、现负责后勤司的将领率先开口,语气激动,“中原朝廷昔日如何对待我等?苛捐杂税,视我等如蛮夷!如今他们遭了灾,正是天理循环!我西疆有阵法守护,有雄兵利器,何不紧守门户,坐观其成败?待他们两败俱伤,或许正是我西疆崛起之机!”
这话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尤其是部分早期跟随夏明朗、对朝廷抱有深深不满的将领和部族首领。巴图也捋着胡子沉吟道:“中原人狡诈,谁知道这是不是借刀杀人之计?让我们去和那些杀不死的怪物拼命,他们坐收渔利?”
赫连铁虽未说话,但紧锁的眉头也显示出类似的顾虑。就连新归附的莫铎,也瓮声瓮气地说:“阵主,咱们的家底好不容易攒起来,可不能白白扔到中原那个无底洞里。守好自家地盘才是正经。”
主张固守的意见占据了相当的上风。西疆三年建设,成果斐然,谁也不愿将这来之不易的基业投入到一场看似必输无疑、且与自身并无直接关系的战争中去。
就在议论声逐渐倾向于自保时,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声音响起,如同寒泉击石,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诸位所言,皆是从西疆一隅之地出发,看似有理,实则短视!”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发言者——纪昕云。她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过在场每一位持反对意见的人。
“魔物之祸,诸位已从情报中知晓。它们吞噬生机,污染土地,所过之处,鸡犬不留。诸位以为,凭借西疆现有阵法,能抵挡那无边无际的魔潮几时?一旦中原尽丧,魔物兵临城下,西疆便是汪洋中的孤岛,届时,我们还能独善其身吗?”
她走到悬挂的巨大地图前,手指划过魔物南侵的路线:“这不是王朝更迭,不是部族纷争!这是种族存亡之战!魔物,是我们所有人族,乃至所有生灵的共同敌人!中原若亡,西疆绝无幸理!此乃唇亡齿寒之理,何其浅显!”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带着一种久经沙场、洞察全局的穿透力。
“再者,”纪昕云话锋一转,目光锐利,“西疆因何而立?是因阵主心怀苍生,欲在此地建立一片超越族裔、安宁祥和的乐土!若今日我等坐视中原亿万同胞沦为魔物食粮而无动于衷,这与我们昔日所反抗的、那些只顾自身利益的腐朽权贵有何区别?西疆立邦的‘义’在何处?‘道’在何方?我们还有何面目自称‘理想邦’?”
她的话,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尤其是那些早期追随夏明朗、怀揣着共同理想的人。周擎等人面露沉思,赵铁山和王栓子也收起了之前的激动,神色变得肃然。
纪昕云最后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夏明朗,语气沉凝而决绝:“阵主,西疆出兵,非为拯救那个摇摇欲坠的王朝,而是为了守护人族的火种,是为了践行我等建立西疆的初心与大道!此战,避无可避,亦不该避!”
大厅内一片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纪昕云的一番话,将议题从狭隘的利益算计,提升到了文明存续与道义抉择的高度。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了夏明朗身上。他自会议开始便极少发言,只是静静地听着双方的争论,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感受到众人的注视,夏明朗缓缓抬起头。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激动的情绪,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如同磐石般的坚定。
他站起身,没有看地图,也没有看任何具体的人,目光仿佛穿透了议事厅的屋顶,望向了那北方暗红色的天空,又似乎落在了更遥远的、正在魔物铁蹄下哀嚎的中原大地。
他的声音平稳而清晰,不高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回荡在寂静的大厅中:
“纪将军所言,正是我心所想。”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目光从每一张或疑虑、或激动、或沉思的脸上扫过。
“魔物之劫,非一族一国之难,乃天下苍生之劫。西疆,无法独善其身。”
“唇亡,则齿寒。”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斩钉截铁,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西疆,出兵!”
两个字,如同定鼎之音,瞬间落定。
没有欢呼,没有喧嚣,大厅内依旧寂静。但一种沉重的、混合着觉悟、责任感乃至一丝悲壮的氛围,开始弥漫开来。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西疆这艘刚刚启航的新船,将要主动驶向那片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
赵铁山勐地站起,抱拳怒吼:“谨遵阵主令!‘风字营’愿为前锋!”
王栓子、周擎等人也纷纷起身:“愿随阵主出征!”
巴图、赫连铁、莫铎等部族代表在对视一眼后,也重重捶胸:“西疆共存亡!愿出兵马粮草!”
抉择已定,风云将起。西疆的命运之轮,在这一刻,勐然转向了一个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凶险未卜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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