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的外交努力如同春风化雨,悄然改善着周边环境,而另一股来自东南方向的暖流,则更为直接地注入这片渴望发展的土地。这股暖流,源自纪昕云背后的江南纪氏。
自纪昕云辞官,与夏明朗定下三年之约后,她并未仅仅沉溺于个人心绪的整理。家族的担子落在肩上,她以在军中养成的雷厉风行和在大局中磨砺出的长远眼光,开始对庞大的纪氏家族进行一场深刻而隐秘的“手术”。
江南,纪氏宗祠。烛火摇曳,映照着列祖列宗的牌位,也映照着下方寥寥数位核心族老凝重而又带着几分困惑的脸。纪昕云一身素雅常服,未施粉黛,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
“诸位叔伯,”她的声音清冷,打破祠堂的沉寂,“朝廷局势波谲云诡,我纪氏虽根基深厚,然树大招风,昔日因我执掌北军而显赫,今日亦可能因我离去而招祸。若不想重蹈某些世家覆辙,便不能将所有筹码皆押于王都一隅。”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族公蹙眉道:“昕云,你的意思是?”
“分散投资,另辟根基。”纪昕云言简意赅,“西疆自治,百废待兴,看似荒凉,却无旧势力盘根错节,正是一片可任由挥洒的空白画卷。夏明朗其人有大志,更有践行之能,非池中之物。我纪氏当及早布局,将部分产业、人力,乃至未来的希望,逐步转移至西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西疆?那片在他们印象中只有风沙和蛮族的苦寒之地?
“昕云,是否再斟酌一二?我纪氏根基在江南,贸然投入西疆,风险是否太大?”另一位族老忧心忡忡。
“风险无处不在。”纪昕云目光锐利,“固守江南,看似安稳,实则在日渐逼仄的朝堂格局中,不过是待宰肥羊。西疆虽苦,却有无限可能。夏明朗允诺公平交易,保护私产,更重要的,那里正在建立一套全新的秩序。早一步进入,便能早一步占据有利位置,成为规则的参与制定者,而非日后被迫适应者。”
她顿了顿,抛出了更具诱惑力的前景:“更何况,西疆并非不毛之地。其毛皮、药材、矿产皆为中原所需。我纪氏可凭借自身渠道,垄断或主导这些资源流向中原的贸易。同时,将江南先进的织造、酿酒、农垦技术带去,结合当地资源,开辟新产业。此乃一本万利之长远投资。”
她的话,既有对风险的冷静剖析,又有对利益的清晰勾勒,更蕴含着对家族未来的深远布局。几位族老沉默良久,交换着眼神。他们深知这位侄女的眼光和魄力,当年她执意从军,也曾被族中反对,最终却证明了她是对的。
最终,那位最年长的族公缓缓开口,一锤定音:“昕云所见,老成谋国。便依你之意,徐徐图之。然,需隐秘,不可过于张扬,引来朝廷猜忌。”
有了族中支持,纪昕云便开始不动声色地运作起来。首先是一支支规模不大、却装载着精选粮种、桑苗、茶种以及各类工匠工具和技艺典籍的车队,以“开拓新商路”的名义,混在寻常商队中,低调地驶向西疆。随行的,还有一批纪氏门下忠心可靠、又不得志于江南的庶房子弟、管事和熟练工匠。他们携带着纪昕云的亲笔信,信中以私人身份向夏明朗推荐这些“人才”,供其驱策。
当第一批纪氏的人员和物资抵达月牙泉时,夏明朗亲自接见了带队的老管事。看着那些饱满的粮种、散发着生机的苗木,以及那些眼神中带着对新环境好奇与忐忑,却又明显训练有素的工匠和管事,夏明朗心中感慨万千。他明白,这不仅仅是物资和人才的输入,更是纪昕云对他、对西疆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投资。
他立刻做出了妥善安排。将粮种交给农事司,在黑水河谷划出试验田进行培育;将工匠纳入新成立的“匠作监”,给予优厚待遇,让他们传授技艺,并参与水利、城建等工程;那些管事则被分配到市易司、财政司等部门,以其丰富的经验协助管理日益复杂的商贸和账目。
纪氏带来的影响是立竿见影的。来自江南的优质稻种和精耕细作技术,在黑水河谷肥沃的土地上展现出惊人潜力,试验田的亩产远超当地传统作物,引发了轰动。纪家的织工改进了本地毛纺技术,织出的毛料更加细腻柔软,价值倍增。酿酒师利用西疆特有的瓜果和泉水,酿制出的美酒别具风味,迅速成为畅销品。而那些精通算术、管理的管事,更是将一套相对规范的财务、物流管理体系引入西疆,极大地提升了行政效率。
更重要的是,纪氏的深度介入,向外界传递了一个明确而强烈的信号:曾经显赫的靖国侯府,江南巨富纪家,已经将其未来与西疆自治邦,与夏明朗深度绑定。这不仅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技术、资金和管理经验,更是一种无形的政治背书,吸引了更多中原地区不得志的寒门士子、有远见的商人乃至小世家,将目光投向西疆这片充满希望的热土。
月牙泉城内,开始出现带有江南风格的茶馆、书肆,虽然规模不大,却为这座边陲新城增添了几分雅致与文化气息。纪氏的到来,如同在一幅以苍凉雄浑为底色的西疆画卷上,点缀了江南的婉约与精细,使得这幅画卷更加丰富多彩,也更具生机与活力。
夏明朗站在风居的庭院中,望着东南方向。他知道,纪昕云正在以她的方式,默默履行着约定,为西疆的崛起添砖加瓦。这份沉甸甸的情谊与信任,比任何千军万马的支援,更让他感到肩头的责任与内心的温暖。西疆的未来,似乎因为这份来自远方的牵绊,而变得更加清晰与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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