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寒蛟的暴怒龙吟与席卷而来的恐怖寒潮,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块,让本就混乱不堪的战场瞬间沸腾到极致,又骤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凝滞。
那寒潮并非简单的低温,而是蕴含着玄冥寒蛟修炼千年、融合了此地无尽死气与冰渊本源的“玄冥冻气”。所过之处,万物凋零,生机冻结。血屠赫连狰斩出的血色刀罡,竟在空中被冻出冰晶裂纹,威势大减;妙毒仙姑苏怜影释放的粉红毒雾,被冻结成一片片瑰丽而致命的粉色冰晶,簌簌坠落;连鬼叟阴无涯九幽炼魂大阵翻涌的血色煞气与怨魂,速度都变得迟缓,表面凝结出霜花!
首当其冲的,是靠近冰渊潭方向的血煞卫与万兽山庄众人。十几名冲在最前的血煞卫来不及反应,便被寒潮淹没,瞬间化作一具具保持着前冲姿态的冰凋,眼中疯狂凝固,生命气息骤熄。一头碧眼寻踪犬和一头铁甲鳄同样未能幸免,化为冰坨。
万天雄目眦欲裂,狂吼一声,全身土黄色灵力爆涌,在身前形成一面厚重的岩壁,同时身形暴退。饶是如此,岩壁瞬间爬满冰裂,他手臂与肩头也被寒气侵染,覆盖上一层白霜,动作明显僵硬了几分。
“该死!这畜生怎么提前出来了!还如此暴怒!”赫连狰怒骂,锯齿鬼头刀猛地插入地面,周身血煞沸腾,抵抗着寒气的侵蚀,但脸色也隐隐发青。
鬼叟操控大阵,受到冲击相对较小,但维持阵法的消耗剧增,脸色更加阴沉:“定是方才交战波动太剧,惊扰了它!苏师妹,毒瘴还能用吗?”
苏怜影身影在远处毒雾中闪烁,声音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玄冥冻气克制我的毒瘴!效力大减!这畜生坏我好事!”
而林玄这边,太初道域在寒潮冲击下剧烈波动,混沌星云流转加速,将大部分冻气排斥在外。永恒炽念自发流转,驱散侵入的寒意。他护住凌清漪与冰河三人,沉声道:“寒蛟暴怒,无差别攻击,战场更乱了!小心!”
话音未落,冰渊潭方向,那浓稠的灰白寒雾被一股庞然巨力勐地撕开!
一个巨大无比的狰狞头颅探了出来。头生独角,呈冰蓝色,覆盖着桌面大小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幽蓝鳞片。一双竖童如同两轮冰冷的蓝色月亮,充斥着暴虐与无尽的冰寒。仅仅是头颅,便有房屋大小,其后连接着若隐若现、不知多长的蜿蜒身躯,所过之处,冰层蔓延,空气冻结。
玄冥寒蛟!其气息之强,赫然已无限接近化神巅峰,甚至因其占据地利、融合本源,在此地方能发挥的威能,恐怕比寻常化神巅峰修士还要难缠!
它冰冷的目光扫过战场,尤其在感受到鬼叟阵法中的阴魂煞气、赫连狰身上的浓烈血气、以及林玄身上那令它本能感到厌恶与威胁的炽热气息时,暴怒更甚!在它看来,这些闯入者不仅惊扰它的沉眠(或关键状态),更在它的领地上肆意争斗,不可饶恕!
“吼——!”
寒蛟张口,并未直接扑击,而是勐地一吸!
一股比之前寒潮强大十倍的恐怖吸力笼罩了小半个战场!目标不仅是生灵,更是天地间的灵力、死气、乃至……神魂之力!
鬼叟脸色剧变:“它在吞噬魂力!我的大阵!”他感觉到九幽炼魂大阵的魂力正在被强行抽取,融入寒蛟那深不见底的冰冷身躯!
赫连狰与手下血煞卫亦是气血翻腾,周身血煞之力不稳,仿佛要被抽离。
林玄太初道域固守,永恒炽念护住本源,尚能抵抗,但冰河、冰岳、冰心三人修为较弱,此刻在寒蛟的恐怖吞噬之力与战场多重压力下,已是面色惨白,护体灵光摇摇欲坠。
“冰河!带他们退后!”凌清漪强提灵力,冰魄光华绽放,试图帮助冰河三人稳固阵脚。但她本就重伤未愈,连日奔波战斗,又忧心战局与林玄安危,此刻急火攻心,加上寒蛟吞噬之力引动体内魂钉异动,突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黑血,眼前一黑,身形软倒!
“清漪!”林玄心神大震,一把揽住她,发现她气息急剧衰弱,魂钉灰点隐隐有扩散迹象,显然伤势恶化!
“林前辈!小心!”冰河惊呼。
只见那玄冥寒蛟似乎察觉到凌清漪身上精纯的冰魄气息(对它而言是大补),吞噬之力猛地集中向这边!同时,它巨大的尾巴从寒雾中猛然抽出,带着冻结空间的寒意与万钧之力,横扫而来!目标正是林玄与昏迷的凌清漪!
这一击,快如闪电,势不可挡!
“孽畜!”林玄眼中厉色一闪,将凌清漪推向冰河,“护住她!”同时,他竟不退反进,斩孽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白光芒,太初道域收缩凝聚于剑锋一点,归墟剑意与永恒炽念前所未有的交融!
“太初·炽念归墟斩!”
一道凝练到极致、不过三尺长短、却仿佛能切开混沌、终结万物、又带着净化一切污秽的炽白剑罡,逆着寒蛟的吞噬之力与横扫而来的巨尾,悍然斩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剑罡与覆盖着厚重幽蓝冰甲的蛟尾接触的刹那,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尖锐摩擦声!炽白与幽蓝光芒疯狂交织湮灭!
卡察察……坚不可摧的蛟尾冰甲,竟被斩开一道深达数尺、长达丈余的伤口!灰黑色的蛟血喷涌而出,瞬间又被寒气冻结!伤口处,炽白的净化之力与归墟寂灭意疯狂侵蚀,阻止其愈合,带来剧烈的痛苦!
“嗷——!!!”寒蛟发出惊天动地的痛吼,横扫之势被硬生生阻住,甚至被剑罡中蕴含的磅礴力量震得向后翻滚,砸入冰渊潭中,激起滔天寒浪!它显然没料到,这个气息并非最强的人类,竟能爆发出如此克制它、伤害它的攻击!
但林玄也绝不好受。强行施展这超负荷的一剑,几乎抽空了他大半灵力与神魂之力,斩孽剑光芒黯澹,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柄流淌。更可怕的是,寒蛟尾巴上附带的极致寒意与反震之力透体而入,让他经脉如被冰锥穿刺,五脏六腑剧震,一口鲜血喷出,气息瞬间萎靡。
而就在这时,一直隐于暗处、等待时机的邪公子玉逍遥,眼中邪光大盛!
“好机会!”他身形化作一道几乎融入阴影的紫烟,悄无声息地绕过混乱的战团与暴怒的寒蛟,直扑被冰河接住、昏迷不醒的凌清漪!手中折扇已然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根闪烁着粉色光芒的“摄魂香”与一条灵蛇般的“缚灵绫”!
他的目标明确至极——趁林玄力竭、寒蛟受创、其他人自顾不暇的绝佳时机,掳走凌清漪!
“圣女!”冰河目眦欲裂,想要阻挡,但他修为不过元婴后期,又需护住凌清漪,如何快得过蓄谋已久的化神中期邪修?
眼看玉逍遥的摄魂香就要点燃,缚灵绫即将缠上凌清漪的腰肢——
“妖人!休伤我宫圣女!”一声悲愤的厉喝响起!竟是身受重伤、左臂依旧不便的冰心!她不知何时,已然燃烧了本命精血与冰魄本源,化作一道绝绝的冰蓝色流光,以远超自身极限的速度,勐地撞向玉逍遥!
“冰心!不要!”冰岳嘶声大吼,想要阻止已来不及。
玉逍遥猝不及防,被冰心舍命一撞,身形一个踉跄,摄魂香脱手,缚灵绫也偏离了方向。但他反应极快,反手一掌拍出,阴邪的采补灵力狠狠印在冰心背心!
“噗!”冰心狂喷鲜血,周身冰魄灵力瞬间溃散,娇躯如同破败的棉絮般飞了出去,生命气息急速流逝,眼眸中的神采迅速暗澹,却死死盯着凌清漪的方向,嘴唇翕动,似在说“快走……”
“冰心!!!”冰河与冰岳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吼。
而冰岳眼见妹妹惨死,彻底疯狂,不顾自身伤势,状若疯虎般扑向玉逍遥:“我跟你拼了!”
玉逍遥恼羞成怒:“蝼蚁找死!”折扇再次展开,邪光暴涨,就要将冰岳一并击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凌厉无匹的青色剑罡破空而至,直斩玉逍遥!是终于摆脱部分毒瘴纠缠、注意到这边危机的青锋真人!
玉逍遥不得不回身抵挡,与青锋真人战在一处,一时无法再对凌清漪出手。
但冰岳在扑击途中,却被附近两名反应过来的血煞卫拦截,陷入重围,很快便身中数刀,血染衣袍,气息奄奄。
短短数息之间,广寒宫三人,冰心陨落,冰岳垂死,仅剩冰河一人护着昏迷的凌清漪,且自身也受伤不轻。
另一边,鬼叟趁寒蛟受创翻滚、吞噬之力减弱的间隙,强行稳定大阵,并催动剩余魂力,配合赫连狰,对万兽山庄发动了更猛烈的攻击。万天雄独木难支,又有两名驯兽师惨死,铁喙雷鹰也被赫连狰一刀斩落一只翅膀,哀鸣坠落。
天剑宗两名弟子在青锋真人分心他顾后,压力倍增,其中男弟子被一道怨魂侵入识海,虽然被青锋真人及时救下,但也神魂受创,昏迷过去。
战场,一片惨烈。各方均付出惨重代价。
林玄强忍剧痛与虚弱,眼神扫过战场。冰心陨落,冰岳垂死,凌清漪昏迷危殆,万兽山庄与天剑宗伤亡不小,而黑煞盟虽也折损部分血煞卫,鬼叟阵法受损,但四大护法主力尚在,尤其那玄冥寒蛟虽受创,却更显暴怒,随时可能再次发动毁灭性攻击。
不能再拖了!必须拿到九叶玄阴草,立刻撤离!否则,所有人都有可能葬身于此!
他目光猛地锁定冰渊潭畔,寒蛟巢穴入口附近——那里,在寒蛟刚才翻滚时,震开了一片冰岩,露出下方一处寒气氤氲的隐秘冰窟,窟口隐约可见几株摇曳的、生有九片狭长黑叶、叶脉却流转着银光的奇异植物!
九叶玄阴草!
林玄咬牙,不顾经脉刺痛,再次强行催动所剩不多的太初道力,施展太初虚焰步,化作一道扭曲的流光,趁着寒蛟尚未完全从受创与暴怒中恢复、其他人被各自对手缠住的瞬间,直扑那冰窟入口!
“小辈!尔敢!”鬼叟最先察觉,厉声阻止,数道阴魂煞箭激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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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狰也怒吼着想要拦截。
但林玄拼着后背硬接了两道煞箭,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血,速度却丝毫不减,已然冲入冰窟!
冰窟并不深,内部寒气更重,中央有一小滩散发着浓郁阴寒灵气的黑色泉眼,泉眼旁,三株九叶玄阴草静静生长。林玄毫不犹豫,挥手将其连同部分根须与泉眼旁的黑色泥土一并收起,装入特制的寒玉盒。
得手!
他毫不恋战,转身便冲出冰窟。刚一出洞,就见玄冥寒蛟已然重新稳住身形,冰冷的竖瞳死死锁定了这个胆敢闯入巢穴、盗取灵草、还伤到它的蝼蚁!它张开巨口,口中幽蓝光芒疯狂凝聚,显然在准备更恐怖的攻击!
“青锋真人!万庄主!撤!”林玄长啸一声,声音以灵力震荡四方,“东西已到手!寒蛟即将全力爆发!速退!”
他同时传音冰河:“带上清漪,跟我走!”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倒在血泊中、仅剩一口气的冰岳,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却知此刻绝无可能带走他了。
青锋真人与万天雄都是果决之人,闻言立刻逼退对手,招呼残存手下:“撤!”
鬼叟与赫连狰岂肯罢休,想要阻拦,但玄冥寒蛟口中凝聚的幽蓝寒光已然达到顶点,那股毁灭性的波动让所有人都感到心悸!
“吼——!”一道直径超过十丈、凝练到极致的幽蓝寒息光柱,从寒蛟口中喷吐而出,横扫向林玄以及他身后大片区域!所过之处,空间都被冻结出细密的黑色裂纹!
“走!”林玄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向与冰河约定的方向急遁。青锋真人与万天雄也各施手段,带着残存人手,向不同方向溃散。
鬼叟等人也被寒蛟这无差别的一击逼得手忙脚乱,无法有效追击。
轰轰轰——!
幽蓝寒息光柱扫过,冰原炸裂,泥沼蒸发,留下一条深不见底的冰川沟壑。数名来不及闪避的血煞卫与一头重伤的万兽山庄妖兽,瞬间化为冰尘。
混乱中,林玄与带着凌清漪的冰河会合,两人不敢有丝毫停留,借着寒蛟发威造成的混乱与寒气遮掩,全力向沼泽外围遁去。青锋真人与万天雄也各自带着残部,消失在浓雾与寒潮之中。
寒鸦沼泽深处,只留下暴怒的玄冥寒蛟的恐怖龙吟,以及遍地狼藉的战场、冰冷的尸体、与缓缓弥漫的血腥和死气。
黑煞盟四大护法聚集在一处,脸色都异常难看。任务目标(林玄、凌清漪)一个未得,还损兵折将,更惊动了寒蛟,惹了一身骚。
“追!他们肯定回镇荒城!”赫连狰怒吼。
鬼叟看着手中光芒暗澹的九子母阴魂幡,又望了一眼寒蛟巢穴方向,阴冷道:“不可。寒蛟暴怒未息,此时深入追击风险太大。且镇荒城……有那秃驴和镇荒军,不宜强闯。”他眼中幽光闪烁,“不过,他们跑不远。立刻传讯盟中‘影堂’,动用所有眼线,给我盯死镇荒城各个出口与传送阵!另外,苏师妹,你那毒瘴之中,可留有标记?”
苏怜影脸色苍白,显然也消耗不小,闻言妩媚一笑,只是笑容有些勉强:“自然有。我那‘蚀灵污血’一旦沾染,百日之内,只要在千里之内,我都能有所感应。那林玄硬接我毒瘴侵蚀,身上必然留有痕迹。”
玉逍遥则脸色铁青,他不仅没能擒到凌清漪,还折了面子,恨声道:“那广寒宫贱婢,害我损失一个上好炉鼎(指冰心),下次定要她加倍偿还!”
“够了!”鬼叟冷喝,“先回总坛,向盟主禀报。上尊的任务……还需从长计议。这林玄……比预想中更难对付。还有他那火焰与功法……”他想起林玄那炽白剑罡中蕴含的、令他都感到心悸的净化与终结意韵,以及隐隐与某些古老记载相关的道韵,心中莫名泛起一丝不安。
这一战,黑煞盟看似占据上风,造成对方惨重伤亡,但核心目标未达成,自身亦有损失,更暴露了部分实力与谋划。而林玄一方,虽付出冰河三人几乎全军覆没、凌清漪伤势恶化、众人皆伤的代价,但成功取得九叶玄阴草,保留了核心力量,更在黑煞盟与寒蛟的夹击下惊险脱身。
经此一役,双方仇怨更深,不死不休。而北冥之路,在染上同伴鲜血之后,显得愈发沉重与艰难。
林玄带着昏迷的凌清漪与重伤的冰河,在弥漫的寒雾与死气中,朝着镇荒城的方向,艰难前行。怀中冰冷的寒玉盒,仿佛重若千钧。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杀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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