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
必须冷静。
现在冲下去，不仅救不了人，只会把自己也搭进去。角斗场高手如云，硬闯是下下策。
需要计划。
一个能悄无声息接近石猛，并能带他离开的计划。
秦昭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角斗场的规则、守卫的分布、退走的路线……无数信息在脑海中交织、重组。
他深深看了一眼角斗坑中，那个因为受伤而更加狂暴、正徒手撕扯着魔物残躯的石猛，将那份撕心裂肺的痛楚和重新燃起的希望狠狠压进心底。
等着我，石头。
哥来了。
这次，一定带你回家。
他不再停留，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入黑暗的通道，开始谋划下一步的行动。角斗场内的喧嚣依旧，却仿佛与他隔了一个世界。
“就是这里了。”张牧之脸色苍白，连日来的推演和星域穿梭让他消耗极大，但他眼神依旧坚定，“卦象显示，石猛就在里面，但……气息很乱，非常乱。”
秦昭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深吸了一口那令人作呕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寂灭道体微微运转，将周遭试图侵蚀过来的污浊魔气悄然吞噬、净化，让他保持着绝对的清明。
缴纳了昂贵的“观赏费”，两人随着喧嚣鼎沸的人流，走进了这座如同巨兽腹腔般的角斗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呐喊声、咒骂声几乎要掀翻锈迹斑斑的穹顶。空气中弥漫着汗臭、血味和一种疯狂的兴奋感。
他们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下方的角斗场地，并非平坦沙地，而是布满了嶙峋怪石和深坑，显然是为了增加杀戮的观赏性。一场对决刚刚结束，胜者正拖着残破的身躯，踩在对手不成形状的尸体上，接受着观众狂热的欢呼。
主持者用一种饱含煽动性的沙哑嗓音嘶吼着。
“下一场！由我们连胜十七场的‘撕裂者’，对阵新来的‘哑魔’！赔率，一赔十！看好我们新任屠夫的朋友，可以下注了！”
“哑魔？”秦昭眉头一皱，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轰隆！
一道沉重的闸门升起，一个庞大、散发着浓郁血腥气的身影，被铁链锁着，由几名手持长矛、面带恐惧的守卫费力地驱赶出来。
看到那身影的瞬间，秦昭的瞳孔猛地收缩！
是石猛！
但……几乎快认不出了！
原本就魁梧的身躯似乎又膨胀了一圈，肌肉贲张得不像人类，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红色，上面布满了扭曲的黑色纹路，像是活物般微微蠕动。他赤着上身，只穿着一条破烂的皮裤，身上满是新旧交叠的伤痕，有些深可见骨，却似乎并不影响他的行动。
最让秦昭心头一沉的是石猛的眼睛。
那双曾经沉默却可靠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混沌的血红！没有焦距，没有理智，只有最原始的暴戾和杀戮欲望！他的嘴巴微张，发出嗬嗬的低吼，涎水混着血丝从嘴角淌下。
“石猛……”秦昭几乎要脱口喊出他的名字，声音卡在喉咙里，又涩又痛。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兄弟变成这副模样，比他自己身受重伤还要难受千百倍！
张牧之也倒吸一口冷气，低声道：“他的气息……完全被魔气侵染了，而且极其狂暴，神魂波动混乱不堪，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扭曲了！”
这时，对面的闸门也升起，一个手持巨斧、身高接近两米的壮汉走了出来，他便是“撕裂者”，看着石猛的状态，发出不屑的狞笑。
“一个没脑子的野兽？也配做我的对手？死吧！”
比赛开始的钟声敲响！
撕裂者咆哮着，挥舞巨斧，带起凌厉的恶风，朝着看似呆滞的石猛当头劈下！这一斧，足以开山裂石！
观众席爆发出兴奋的尖叫，仿佛已经看到“哑魔”被一分为二的场景。
秦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忍不住出手。
然而，就在巨斧即将临头的刹那！
一直低吼的石猛，猛地抬起头！
那双血红的眼睛，骤然锁定了撕裂者！
没有闪避，没有格挡！
他动了！
快得只剩下一道暗红色的残影！
砰！！！
一声闷响，像是重锤砸在了烂泥上。
石猛那布满黑色纹路的拳头，后发先至，竟然硬生生地、毫无花哨地轰击在了撕裂者的胸膛上！
撕裂者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个巨大的、前后透亮的窟窿，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轰隆！
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向后栽倒，鲜血和内脏碎片从背后的创口喷溅而出，染红了大片地面。
整个角斗场，瞬间安静了一瞬。
随即，爆发出更加狂热的呐喊！
“哑魔！哑魔！哑魔！”
石猛站在原地，甩了甩拳头上的血污，喉咙里继续发出那种无意识的嗬嗬声，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他血红的眼睛扫视着看台，带着一种漠然一切的冰冷，仿佛在寻找下一个可以撕碎的目标。
秦昭怔怔地看着下方。
石猛的战力，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这种纯粹到极致的力量和速度，已经超越了普通的地仙，甚至触摸到了天仙的门槛！魔化……虽然侵蚀了他的神智，却也以一种毁灭性的方式，激发了他体内所有的潜能。
但这代价，太大了！
“他……完全不认识我们了。”张牧之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充满了痛惜。
就在这时，似乎是为了确认什么，或许是秦昭身上那与周遭魔气格格不入的寂灭气息引起了注意，石猛那混乱血腥的目光，猛地扫过了他们所在的角落！
秦昭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四目相对。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秦昭试图在里面找到一丝熟悉的影子，哪怕一丝挣扎也好。但没有，只有一片狂暴的血海，倒映着角斗场的火光和他自己震惊的脸庞。
石猛的目光没有任何波动，就像在看两块石头，或者两个……即将被撕碎的猎物。他喉咙里的低吼声似乎加重了一些，带着一种莫名的烦躁。
突然，他朝着秦昭的方向，猛地踏前一步！
轰！
地面微微一震！
一股如有实质的凶煞之气扑面而来！带着浓烈的血腥和毁灭意志！
周围的观众被这股气势所慑，呐喊声都小了许多，纷纷惊恐地看向石猛，又看向秦昭他们这个方向，不知道这“哑魔”又想干什么。
张牧之脸色一变，几乎要立刻施展防御符箓。
秦昭却抬手，轻轻拦住了他。
他依旧紧紧盯着石猛那双血眸，心脏像是被无数根针扎一样刺痛。他没有释放敌意，也没有运转寂灭道体去对抗那股魔威，只是用一种尽量平静的、带着难以言喻复杂情绪的眼神，回望着他。
兄弟，是我啊……
他在心里无声地呐喊。
石猛的动作停住了，歪了歪巨大的头颅，血红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捕捉的困惑。那狂暴的低吼声停顿了一瞬。
但下一刻，更深的混乱和暴戾淹没了那丝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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