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柏林那份充满胁迫意味的电报相比,来自英法的外交照会,读起来要“舒适”得多。它们使用着规范、考究的外交辞令,表达着对罗马尼亚主权和领土完整的“坚定支持”,对欧洲和平的“持续关切”,以及对德国扩张主义行为的“严重忧虑”。
英国大使甚至在一次非正式会晤中,向米哈伊摄政王传递了张伯伦首相的“个人保证”:大英帝国高度重视与罗马尼亚的传统友谊,绝不会坐视任何破坏中欧现状的行为。
然而,在这些华丽辞藻的背后,埃德尔一世看到的只有两个字:空洞。
没有任何具体的军事援助承诺。没有提到一旦罗马尼亚遭受攻击,英国远征军是否会再次启航。没有承诺提供紧急的武器出口,以弥补罗马尼亚军队与德军之间巨大的装备代差。甚至没有一份像样的、针对德国的经济制裁方案,以替代罗马尼亚在被迫与德国进行不平等贸易时可能遭受的损失。
法国人的文件稍微实在一点点,提到了“履行法罗友好条约的义务”,但紧接着就是大段的附加条件——“在欧洲局势整体框架下”、“在符合法国自身安全利益的前提下”、“在与我们英国盟友充分协调的基础上”……这些条件,如同缠绕在宝剑上的层层丝线,让剑刃根本无法出鞘。
“他们希望我们顶在前面,”埃德尔对坐在对面的米哈伊说,语气平静却带着刻骨的寒意,“用罗马尼亚士兵的血肉之躯,消耗德国的力量,为他们赢得更多的备战时间。或者,更理想的情况下,我们和匈牙利、保加利亚先打起来,将希特勒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在巴尔干,让他们可以继续在西线高枕无忧。”
米哈伊年轻的脸庞上充满了挫败感:“他们难道不明白,一旦我们倒下,德国的战争机器将获得我们全部的石油和资源,会变得更加强大吗?这完全是短视的自杀行为!”
“他们明白,但他们更害怕。”埃德尔冷静地分析,“他们害怕现在与德国开战,害怕重复上一次战争的惨烈伤亡。张伯伦仍然幻想着希特勒的目标是有限的,可以通过让步来满足。达拉第则被国内的政治纷争和失败主义情绪所困。他们给我们发来这些充满安慰剂的外交文件,不是为了帮助我们,而是为了安抚他们自己国内的舆论,告诉他们‘我们并没有抛弃东欧的盟友’,同时,也是为了不把我们彻底推向柏林。”
他拿起英法的文件,掂量了一下,仿佛在掂量其实际价值。“回复他们。表达我们的感谢,重申我们对和平与独立的渴望。但重点要放在——我们需要实质性的、即刻的、可执行的援助。明确列出我们需要战斗机、高射炮、反坦克武器的型号和数量。询问他们,当德军越过我国边界时,具体的军事支援计划是什么?要求他们向布达佩斯和索非亚发出最严厉的警告。”
埃德尔知道,这些要求很可能石沉大海,或者只会得到更多含糊其辞的回复。但这步棋必须走。一方面,这是将英法一军,逼他们露出更多底牌(或者说,暴露他们根本没有底牌);另一方面,这也是为未来可能的需要留下记录——罗马尼亚已经尽力寻求西方的帮助,是西方自己选择了退缩。
“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埃德尔目光锐利,“不是罗马尼亚不愿意抵抗,而是所谓的民主世界,先背弃了他们的责任和道义。”
他将英法的文件与柏林的电报放在一起。一边是赤裸的威胁,一边是虚伪的承诺。罗马尼亚如同走在两道悬崖之间的钢丝上,任何一边的风稍微大一点,都可能万劫不复。
而就在这时,来自东方的、那份最不可预测、也最危险的信件,被静静地摆上了他的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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