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杖尖锐的底端，刺破了猩红主教袍，刺穿了皮肤，刺入了肋骨间隙，最终精准地抵在了鲁道夫的心脏表面。
没有完全刺入。
还差一寸。
但那截由圣骸力量凝结的杖尖，已经接触到了跳动的心脏。每一次搏动，心脏的肌肉都会轻轻撞击杖尖，带来一种冰冷与灼热交织的诡异触感。
鲁道夫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不是因为疼痛——圣骸的力量已经屏蔽了大部分痛觉。而是因为，当杖尖抵住心脏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那截玉质臂骨中的“某种东西”，苏醒了。
不是之前那种冰冷的低语，不是那些扭曲的黑色阴影。
是更深的、更原始的、仿佛沉睡了万古岁月的东西。
“咚。”
“咚。”
“咚。”
圣骸开始随着鲁道夫的心跳一起搏动。每一次搏动，那些金色纹路深处的黑色阴影就蔓延一分，而玉质臂骨表面，开始浮现出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脉络。
密室内，空气变得粘稠如胶。
祭坛的白玉石板彻底龟裂，裂纹中渗出暗金色的、带着刺鼻硫磺气味的液体。墙壁上剩余的圣像挂毯无火自燃，火焰却是诡异的青黑色，燃烧时没有温度，反而让周围的空气迅速降温，墙壁表面凝结出薄薄的霜花。
鲁道夫的眼白已经完全被黑色浸染，瞳孔则变成了熔金般的暗金色。他低头看着胸前的权杖，看着杖尖没入的位置，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了痛苦、狂喜、虔诚与疯狂的复杂神情。
“主啊……”他喃喃着，声音嘶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您卑微的仆人……愿献上一切……”
话音未落，权杖顶端的圣骸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的乳白或暗金，而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的、仿佛包含了所有颜色又仿佛没有任何颜色的“混沌之光”。光芒所过之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密室的地面、墙壁、天花板开始出现细密的黑色裂痕——那是现实结构被过于强大的力量扭曲、撕裂的征兆。
“开始了。”三十里外，悬立空中的杨戬微微眯起眼睛，额间天眼的纹路再次浮现。
他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在天地灵气流动的层面上，教廷大营深处那个点，此刻正在变成一个恐怖的“能量黑洞”。海量的信仰之力、圣光能量、甚至周围游离的天地元素，都被疯狂地抽取、吞噬，汇聚到那个点中。
更诡异的是，那个点散发出的气息，正在快速蜕变。
从最初纯粹的神圣，变成神圣与污秽交织，再到现在……变成了一种难以名状的、仿佛要将一切都“同化”成某种扭曲形态的混沌。
“那截骨头……”悟空也收起了嬉笑的表情，火眼金睛中金焰跳动，“不对劲。很不对劲。俺老孙当年大闹天宫时，见过不少仙神遗骨，哪怕是陨落的金仙、佛陀，遗骨也只会散发纯净的仙佛之气，最多带点执念怨气。但这玩意儿……”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它像是活的。而且……饿疯了。”
“活着的遗骨？”杨戬皱眉。
“不是真活。”悟空抓了抓脑袋，似乎在组织语言，“怎么说呢……就像一截被泡在毒液里腌了十万年的腊肉，外面看着还行，里面早就烂透了，还生了蛆。那些‘蛆’现在醒了，要找个新窝。”
这个比喻很粗俗，但意外的贴切。
杨戬沉默片刻，缓缓道：“哪吒之前说过，教廷很可能掌握了某种禁忌的‘神骸武器’。现在看来，他们不仅掌握了，而且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用什么东西。”
“管他是什么。”悟空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敢出来，俺老孙就一棍子敲碎它！刚才那些鸟人太不经打，希望这次能硬气点！”
话虽如此，但他的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凝重。
灵体状态的他，能发挥的实力有限。如果那截“骨头”真的爆发出超越传奇的力量，恐怕……
“先看看。”杨戬沉声道，“如果情况不对，你我联手，第一时间斩了施术者。”
“得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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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内的异变，已经达到了临界点。
鲁道夫胸前的权杖，开始自行向心脏深处推进。
一寸。
两寸。
尖端刺破心肌的瞬间，鲁道夫浑身剧颤，张口喷出的已经不是鲜血，而是一股混杂着金色光点和黑色灰烬的诡异雾气。
雾气在空中凝结不散，形成一个模糊的、不断扭曲的符文，缓缓印在了圣骸表面。
“嗡——！”
圣骸剧烈震动，玉质臂骨表面的暗红色血管脉络骤然明亮！它们如同真正的血管般搏动、扩张，开始从鲁道夫的心脏中抽取血液——不是普通的血液，而是融合了生命精华、灵魂本源、以及毕生信仰的“心头精血”！
鲁道夫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皮肤失去光泽，皱纹迅速滋生，头发从根部开始变白、脱落。短短几个呼吸，他就从五十岁左右的中年模样，变成了仿佛百岁老人的垂死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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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眼睛，却亮得吓人。
那是生命燃烧到极致、灵魂献祭给某种存在的狂热光芒。
“以我之血……为引……”他的声音变得苍老、沙哑，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穿透力，仿佛直接响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以我之魂……为祭……”
“恭请……圣骸……展露……真容！”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
“咔嚓。”
圣骸表面，出现了一道裂痕。
不是破碎的裂痕，而是如同蛋壳孵化般的裂痕。裂痕迅速蔓延，转眼遍布整截臂骨。然后，在鲁道夫和外界所有人的注视下，玉质的外壳，开始一片片剥落。
外壳之下露出的，不是骨骼。
是某种……无法形容的东西。
它依然保持着臂骨的形状，但材质已经不再是玉质，而是一种半透明、仿佛凝固的胶质般的物质。胶质内部，无数细密的、暗金色的光点在缓缓流转，如同星河缩影。而在这些光点之间，纠缠着密密麻麻的、漆黑如墨的“丝线”——那些丝线不是静止的，它们在蠕动、在缠绕、在试图吞噬周围的金色光点。
最诡异的是，这截“胶质臂骨”散发出的气息。
神圣。
污秽。
疯狂。
理智。
生命。
死亡。
所有矛盾对立的概念，都在它身上完美地融合、共存。它就像是将无数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强行塞进同一个容器里，然后粗暴地搅拌成一团混沌的浆糊。
“这是……什么鬼东西……”密室外的守卫透过门缝窥视，只看了一眼，就感到双眼刺痛，眼泪混合着血水从眼角流下。他捂住眼睛，发出凄厉的惨叫，倒在地上抽搐。
仅仅是窥视，就受到了灵魂层面的污染。
密室中央，鲁道夫却张开双臂，脸上浮现出朝圣般的虔诚。
“美……太美了……”他喃喃着，干枯的手指颤抖着伸向那截胶质臂骨，“这才是……真正的圣物……超越了凡俗理解的……神圣……”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臂骨表面。
“轰——！！！”
无法形容的能量风暴，以密室为中心爆发开来！
坚固的祈祷密室如同纸糊般被撕碎，连同周围三十丈内的所有建筑、帐篷、物资、来不及逃走的士兵和神职人员，全都在一瞬间被汽化！原地只留下一个直径五十丈、深达十丈的半球形巨坑，坑壁光滑如镜，表面覆盖着一层暗金色的结晶物质。
巨坑中央，鲁道夫悬浮在空中。
那截胶质臂骨已经脱离权杖，悬浮在他胸前，缓缓旋转。臂骨每旋转一圈，就有一圈暗金色的光环扩散开来。光环所过之处，现实规则被粗暴地扭曲、改写：
一块碎石被光环扫过，瞬间变成了一团蠕动的、长满眼睛的肉块，肉块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几秒后又融化成一滩冒着气泡的脓水。
一具焦黑的尸体被光环扫过，突然直挺挺地站起来，空洞的眼眶中燃起暗金色的火焰，它茫然地走了几步，然后身体如同吹气球般膨胀、炸开，溅射出无数腐蚀性的黑色液体。
空气本身被光环扫过，凝结出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暗金色丝线，这些丝线在空中飘荡，碰到任何活物就会疯狂钻入其体内，将其改造成扭曲的怪物。
这不是神术。
甚至不是已知的任何魔法体系。
这是……对现实本身的亵渎与污染。
“领域……”远处，杨戬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在强行展开‘伪领域’！虽然残缺不全、扭曲混乱，但那确实是法则层面的力量！”
“伪领域？”悟空皱眉，“啥意思？俺老孙只听过‘道场’、‘法域’。”
“类似的东西。”杨戬语速加快，“以自身领悟的法则为核心，强行扭曲一片区域内的天地规则，形成对自己绝对有利的主场。通常只有触摸到‘仙’或‘神’门槛的存在才能做到。但这个鲁道夫……他根本不懂法则，他是用那截骨头强行模拟出来的！”
“模拟的？能有多厉害？”
“看模拟的程度。”杨戬盯着那片正在快速扩散的暗金色污染区域，“如果完全模拟出某个法则领域，哪怕只是最低等的‘火之领域’，也能让他在领域内掌控一切火焰，免疫绝大部分火系攻击，甚至能改写‘火焰应该燃烧’这条基础规则。”
悟空倒吸一口凉气：“这么邪门？”
“更邪门的是——”杨戬的声音沉了下来，“他模拟的，似乎不是单一法则。我从那片区域里，感受到了至少七八种不同法则的气息，而且全部扭曲、混乱、互相冲突。这不是领域，这是……法则的坟场。”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鲁道夫突然仰天发出长啸。
那啸声不似人声，更像是无数种生物嘶吼的混合体，尖锐、刺耳、直钻灵魂。
随着啸声，他胸前的胶质臂骨骤然膨胀，从一截尺许长的臂骨，迅速扩张、变形，最终化作一道高达十丈的、模糊不清的巨大人形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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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影背生十二对光翼——六对是纯净的乳白色，散发着神圣的光辉；六对是污浊的漆黑色，流淌着粘稠的黑暗。虚影的面部没有五官，只有一团不断旋转的混沌漩涡，漩涡中隐约可见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在挣扎、嘶嚎。
虚影的手中，握着一柄由暗金色光芒凝聚的巨剑。
剑身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亵渎的符文，那些符文在呼吸，在蠕动，仿佛活物。
“吾乃……”鲁道夫的声音从虚影深处传来，重叠了数十个不同的音调，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神圣有邪恶，“……神圣之骸的承载者……”
“……污秽之源的共鸣者……”
“……混沌之理的践行者……”
虚影缓缓抬起巨剑，剑尖指向钢铁要塞：
“于此……展开吾之国度——”
“圣光……炼狱！”
“轰隆隆隆——！！”
暗金色的污染区域，瞬间膨胀了十倍！
半径五百丈！一千丈！两千丈！
所过之处，大地龟裂，裂缝中涌出暗金色的岩浆；天空被染成污浊的暗金色，云层扭曲成一张张痛苦的巨脸；空气中的元素能量被强行抽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的、带着硫磺和腐肉气味的混沌能量。
最恐怖的是，所有被这片区域笼罩的活物——
无论是教廷的士兵，还是北境的守军，无论是人类，还是战马，甚至是在天空中盘旋的鹰身女妖侦察兵——
全都在一瞬间，感受到了无法形容的痛苦。
那不是肉体的痛苦。
是灵魂被浸泡在滚烫的、混杂了圣光和污秽的“熔炉”中，被强行灼烧、净化、污染、扭曲的痛苦！
“啊啊啊啊——！！”
惨叫声响彻战场。
教廷阵列中，数千名狂信徒率先倒下。他们的身体表面浮现出暗金色的纹路，那些纹路如同活物般钻进皮肤，深入骨髓。几息之后，这些狂信徒重新站起来，但他们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空洞的暗金色，口中流淌着黑色的涎水，发出无意义的嘶吼，开始无差别攻击周围的一切——包括曾经的同伴。
紧接着是圣殿骑士。
传奇以下的骑士，身上的圣光斗气开始失控、暴走。斗气不受控制地从体内喷发，将他们的身体点燃成一支支人形火炬。他们在火焰中惨叫、奔跑，最终化作焦炭倒地。
传奇以上的骑士勉强能抵抗，但也需要全力运转斗气，才能抵挡那种无孔不入的灵魂灼烧。他们惊恐地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看着同伴变成怪物或自燃，信仰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撤退！快撤退！！”有指挥官尖叫。
但已经晚了。
圣光炼狱的扩张速度太快，而且似乎有某种“黏性”。一旦被其边缘擦到，就像落入蛛网的飞虫，越是挣扎，被缠得越紧，最终被彻底拖入炼狱深处。
北境这边同样损失惨重。
城墙最前沿的守军，有三百多人来不及撤回，被暗金色的边缘扫中。他们身上的附魔盔甲和防护符咒如同纸糊般破碎，紧接着，他们的皮肤开始龟裂，裂缝中透出暗金色的光芒。几秒后，这些士兵的身体如同风化的沙雕般瓦解，化作一滩滩暗金色的、还在蠕动的粘稠液体。
“关闭城门！启动最高级防御法阵！”纳尔森将军目眦欲裂，嘶声怒吼。
钢铁要塞的城墙表面，无数精灵铭文和矮人符文同时亮起，一道厚达三丈的淡蓝色能量护盾迅速生成，将整个要塞笼罩其中。
但护盾在接触到暗金色区域的瞬间，就发出刺耳的“滋滋”声，表面迅速被腐蚀、变薄。
“法阵能量消耗速度是正常状态的一百倍！”负责法阵维护的精灵法师尖叫，“照这个速度，最多一刻钟，护盾就会被彻底蚀穿！”
“一刻钟……”福伯脸色铁青。
他看向城外。
暗金色的炼狱已经覆盖了方圆三千丈的区域，并且还在缓慢但坚定地扩张。炼狱之中，无数扭曲的怪物在游荡、厮杀、吞噬。天空中的鹰身女妖侦察兵来不及逃离，被暗金色的云层触须缠住，拖入云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更远处，那道十二翼的混沌虚影，正缓缓朝钢铁要塞走来。
每走一步，大地就震颤一次。
虚影手中的巨剑抬起，剑身上的亵渎符文同时亮起，凝聚出一道横贯天地的暗金色剑芒。
“异端……”鲁道夫重叠的声音响彻天地，“在神圣的炼狱中……忏悔……然后……成为养分吧。”
巨剑，斩落。
剑芒所过之处，空间被整齐地切开，留下一道久久无法愈合的黑色裂痕。
钢铁要塞的护盾剧烈波动，表面出现了第一道裂纹。
“挡不住……”精灵法师绝望地说，“下一剑……护盾必破……”
城墙上，所有守军握紧了武器，准备迎接最后的死战。
但就在这时——
“够了。”
一个平静的、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从钢铁要塞深处响起。
声音响起的瞬间，一道青色的莲影，自要塞中央冲天而起。
莲影起初只有丈许大小，但在升空的过程中迅速膨胀、舒展。三片莲叶，一片厚重如大地，一片轻盈如天空，一片流动如江河。莲心处，一点混沌色的光芒微微闪烁，仿佛包含了天地未开时的一切奥秘。
青莲虚影飞到护盾之外，悬浮在暗金色炼狱的边缘。
莲影轻轻一颤。
一圈清澈的、蕴含着勃勃生机的青色涟漪，以莲影为中心扩散开来。
涟漪与暗金色炼狱接触的瞬间——
“嗤——！！！”
如同烧红的铁块落入冰水，剧烈的能量冲突爆发了！
暗金色的污秽能量疯狂侵蚀青色涟漪，试图将其污染、同化。而青色涟漪则如同最纯净的火焰，所过之处，污秽被净化、混乱被梳理、扭曲被抚平。
两股力量在空中僵持、对冲、湮灭。
但明显可以看出，青色涟漪占据上风。
因为暗金色炼狱的扩张，停止了。
甚至开始……缓缓后退。
“那是……”鲁道夫重叠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惊疑不定的情绪。
青莲虚影中，一道身影缓缓凝聚。
脚踏风火轮，手持火尖枪，腰悬乾坤圈，周身三昧真火缭绕，眉间一点青莲印记熠熠生辉。
哪吒，归来。
他悬立于青莲虚影之上，目光平静地看向远处的十二翼混沌虚影，看向虚影深处那截蠕动的胶质臂骨，最终看向臂骨后方、已经半人半鬼的鲁道夫。
“以生灵为祭品，以灵魂为燃料，以信仰为毒药……”
哪吒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战场上的所有噪音：
“你唤醒的，根本不是圣骸。”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宣判：
“那是一截……被混沌污染了的……”
“神孽残骸。”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