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台下骚动起来。
弟子们互相看看,犹豫着,试探着,陆陆续续又上来了几十个。
有拿斧头的,有拿鞭子的,有拿锤子的,甚至还有个扛着把大铲子,那是灵植殿用来翻土的农具。
通天来者不拒。
他让这些弟子轮流演示自己的招式,然后一一点评、指点。
有时候他亲自示范,随手折根树枝当剑,一招一式,简单直接,却看得人眼睛发亮。
“你这斧头,劈的时候腰要沉,力从地起。”
“鞭子不是这么甩的,手腕得活,像蛇。”
“铲子?有意思。这玩意儿虽然不锋利,但面积大,拍人脸上效果不错。”
他说得直白,演示得更直白。没有玄之又玄的道理,全是实实在在的技巧,一听就懂,一练就会。
弟子们越听越兴奋,眼睛越来越亮。
到后来,连那些原本没打算上来的弟子也坐不住了,纷纷围到高台边,踮脚伸脖地看。
台上台下,气氛越来越热。
通天讲得兴起,一念心起,带着这群弟子转移到了,最近的演武场上。
“来来来,都看好了。”
他随手从旁边一个弟子腰间抽了把佩剑,那是把普通的精钢剑,连法器都算不上。
握剑在手,他整个人的气势忽然变了。
刚才还是个随性散漫的遛弯大爷,此刻却像一柄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
“剑道第一要义——”
他手腕一抖,剑尖斜刺。
“快。”话音落,剑已收。
前排弟子甚至没看清他出了剑,只感觉一阵风拂面。
“第二要义——”
剑身横掠。
“准。”
剑尖精准停在一个弟子鼻前三寸处,纹丝不动。
那弟子僵在原地,瞳孔放大,额头渗出细汗。
“第三要义——”
剑身回转,划了个弧。
“狠。”
一声轻响,地面青石板上,多了一道深三寸、长七尺的剑痕。
切面光滑如镜。
通天收剑,随手抛回给那名弟子。
“记住了?”他问。
台下弟子愣愣点头。
“记住了就练。别光坐着听,那没用。剑是练出来的,不是听出来的。”
弟子们如梦初醒,纷纷抽出自己的兵器,在广场上拉开架势,依着通天刚才的演示,一招一式比划起来。
一时间,广场上剑光闪烁,斧影翻飞,鞭声噼啪,好不热闹。
通天背着手,在人群里溜达,看见谁姿势不对,就上去踢一脚。看见谁力道用错,就拍一巴掌。
“腰!腰挺直!”
“手腕别僵!”
“力沉下去!你搁这儿挠痒痒呢?”
他骂得毫不客气,但弟子们没人敢吭声,反而练得更卖力了。
因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
这位圣人虽然脾气暴,嘴巴毒,但教的都是真东西。
而且,他是真愿意教。
这在洪荒,除了农教以外,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
大能们敝帚自珍是常态,像这样毫无保留地指点一群连真仙都不是的小辈,简直闻所未闻。
弟子们心里那点敬畏,渐渐变成了感激,变成了崇敬,变成了……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
到了午时,通天终于停手。
他拍拍衣摆,看向台下:“还有谁有问题?”
台下静了一瞬。
然后,一个坐在角落的女弟子,小心翼翼举起手。
“圣人……”
“说。”
“我、我不练剑……”女弟子声音细细的。
“我……是草木精灵,本体是‘月见草’。我想问……我们草木精灵,能不能也练剑?”
通天挑眉:“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们没有手脚。”女弟子声音更小了。
“化形之后才有,但原身时,就是一根草……”
通天笑了。
他走到那女弟子面前,蹲下来,看着她。
“你化个原身我看看。”
女弟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她闭上眼睛,身上泛起淡淡的青光。
青光散去,原地只剩一株半人高的草。
茎秆纤细,叶片细长,顶端开着几朵淡黄色的小花,在午后的微风里轻轻摇曳。
月见草。
夜晚开花,月华愈盛,花开愈艳。
通天伸手,轻轻碰了碰叶片。
叶片颤了颤,像是害羞。
“你是草,没错,但草有草的剑。”
他指尖凝起一点微光,点在草叶上。
“你的叶,就是你的剑。”
草叶无风自动,轻轻一划。
一道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青色弧光闪过,在空中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转瞬即逝。
月见草重新化为人形。
女弟子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空中那道正在消散的弧光,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我……我……”
“草木精灵,天生亲近自然,感知敏锐。”通天站起身。
“你们的剑,不在手中,而在心里。一叶可斩风,一花可断雨——这才是你们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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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弟子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星星。
台下其他非人弟子,也都激动起来。
原来……他们也有自己的道?
一个犬妖弟子忍不住,唰地变回原形。
是只通体雪白的细犬,耳朵尖尖,尾巴蓬松,蹲在那里,眼巴巴看着通天,口吐人言。
“圣人……我、我这种呢?”
通天低头看他,忽然笑了。
他伸手,揉了揉细犬的脑袋。
毛茸茸的,手感很好。
“你这种啊……”他想了想。
“你的牙,你的爪,你的速度,都是你的剑。”
细犬似懂非懂,但被圣人揉脑袋,舒服得眯起眼睛,尾巴摇成风车。
这一揉,揉出事了。
台下其他非人弟子,眼睛都亮了。
原来……圣人喜欢毛茸茸?
一个九尾狐弟子毫不犹豫,唰地变回原形。
火红的皮毛,九条蓬松的大尾巴,蹲在那里,端庄优雅,但眼神里写满快揉我。
通天乐了。
“你凑什么热闹。”
话是这么说,手却很诚实地伸过去,在九尾狐脑袋上揉了两把。
九尾狐幸福得喉咙里发出咕噜声。
然后,场面失控了。
天狗、驺吾、乘黄、耳鼠、当康、文鳐……讲堂里所有非人弟子,只要有毛的,有鳞的,长得可爱的,全变回原形。
一时间,演武场成了动物园。
毛茸茸挤毛茸茸,亮晶晶挨亮晶晶,一个个蹲坐得笔直,眼巴巴望着通天,眼神里写满求撸。
通天:“……”
他看了看台下那片毛茸茸的海洋,又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手。
然后,哈哈大笑。
“你们这些滑头!”
他笑骂,但手没停,左揉一把狐狸,右撸一把细犬,中间还戳了戳乘黄背上的角。
乘黄舒服得直蹭他手心。
一旁的人族弟子,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画风……是不是有点不对?
说好的圣人讲道呢?
怎么变成撸毛茸茸了?
但看着那些平日里严肃正经的妖族同门,此刻一个个乖巧得像家养宠物,被圣人揉得眯眼晃尾,他们又觉得……有点好笑。
还有点羡慕。
一个人族弟子小声嘀咕。
“要不……我也去学个变化术?变个毛茸茸?”
旁边的妖族弟子耳朵尖,听见了,幽幽扭头。
“你变的话,我们看你的眼神,可能就像你看食材。”
人族弟子:“……”
默默闭了嘴。
通天撸够了,拍拍手,示意毛茸茸们变回去。
毛茸茸们依依不舍,但还是听话地化回人形,只是一个个脸上都带着餍足的笑,像偷吃了蜜。
没想到,居然有一天它们居然能被圣人亲自抚摸,这等殊荣,简直比遇到天材地宝还要让人兴奋。
玄真人站在高台上,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
从他担任讲经堂主事以来,也有近千年了,从未见过弟子们如此投入。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圣师会让这位圣人来农教了。
有些东西,不是靠讲经能教出来的。
通天在演武场上折腾了一下午。
直到日头偏西,他才意犹未尽地停手。
“行了,今儿就到这儿。”
弟子们齐声应诺,声音震天。
通天满意点头,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了。
“师父。”
苏渺站在一座殿宇的屋檐下,看着他,眼里带着笑。
“哟,不容易啊,终于那堆玉简里爬出来了?”通天走过去。
苏渺没回答,反倒问对方,讲课的感受如何?
通天耸肩,“你那帮弟子,挺有意思。”
苏渺弯起眼睛:“我听见了,很热闹。”
通天挑眉:“你听见了?”
“嗯。”苏渺指指自己的耳朵,“大罗金仙,耳听八方。”
通天失笑:“行啊,长本事了。”
他伸手,想揉她脑袋,想起她现在是教主,手伸到一半又收回来。
苏渺却主动凑过去,在他掌心蹭了蹭。
像小时候那样。
通天一愣,随即笑起来,用力揉了揉。
“还是我徒弟。”
苏渺任他揉,等揉够了,才退开,理了理头发。
“师父要去哪儿?”
“山下转转。”通天说,“听说望岳城有家烤羊腿不错。”
苏渺点头:“那师父去吧,我再去藏经阁看看。”
“还看?”通天不满,到现在自家徒弟就没怎么休息过,他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徒弟,累坏了谁来赔他?
就算是二哥的课程再重,好歹每次课后也会留点时间,给妙珩放松休息。
“不歇会儿?”
“快弄完了,等彻底处理好,我再休息。”
“师父,明天……还授课吗?”
通天:“你想让我教?”
苏渺摇头,她不是为了农教弟子。
“不是……是徒儿觉得师父,今天好像教得很开心。”
通天想了想,今天确实挺有趣。
他点头:“行,明天继续。”
苏渺笑了:“谢谢师父。”
她抱着玉简,往藏经阁方向去了。
通天看着她背影,看了会儿,摇摇头。
可怜的徒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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