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背着手,四处溜溜达达。
瑶光境很大。
山峦起伏,殿宇错落,灵田阡陌,溪流蜿蜒。
晨雾还没散尽,湿漉漉地挂在树梢上,草叶尖缀着露珠,被初升的日头一照,亮晶晶的。
路上遇见几个早起的弟子。
有扛着锄头去灵田的,有抱着玉简匆匆赶路的,还有三五个聚在树下对练剑招的。看见他,都停下动作,恭恭敬敬行礼,喊“圣人”或“师祖”。
通天摆摆手,示意他们该干嘛干嘛。
他逛到灵植殿。
殿前是片开阔的药圃,种着各色灵草,按属性分区域,红的火属,蓝的水属,青的木属,黄的土属,泾渭分明。几个弟子正蹲在圃里,小心翼翼地给一株七星海棠松土。
那海棠长得怪,主干扭曲如龙,枝桠上开着七朵碗口大的花,每朵颜色不同,赤橙黄绿青蓝紫,排成北斗形状。
通天凑过去看。
蹲着的弟子吓一跳,手里的玉铲差点掉地上。
“圣、圣人……”
“没事,你们忙。”
通天蹲下来,盯着那株海棠看了会儿。
“这花种得不错。七星海棠性子娇,水多烂根,水少枯叶,能养到开花,不容易。”
那弟子眼睛一亮:“圣人懂灵植?”
“略懂。”通天随口道,毕竟小徒弟那么喜欢种灵植,作为师父他也多多少少去了解了点,不然小妙珩问起来,他答不上,那丢脸可丢大了。
“这花夜里子时会吐纳星辰精气,你们可以在那时布个简单的聚星阵,助它一臂之力。”
弟子们连连点头,掏出玉简就要记。
通天摆摆手,起身走了。
他又逛到炼器殿。
殿里热气蒸腾,地火在地火在炉底熊熊燃烧,映得四周墙壁都通红一片。几个弟子正围在炼器炉旁,全神贯注地操控着火候。
一个赤膊的壮汉正抡着大锤,砸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坯,火星四溅。
通天站在门口看了会儿。
壮汉砸完最后一锤,擦把汗,一抬头看见他,手里的锤子掉地上。
“圣、圣人……”
“你继续。”通天走进来,凑到炉边看了看。
“这铁坯里掺了‘赤火砂’?火候还差三息。”
壮汉一愣,赶紧把铁坯塞回炉里,掐着指头数了三息,再夹出来,果然,铁坯表面泛起一层细密的金纹。
“真是!圣人好眼力!”壮汉瞪大眼睛,
通天笑笑,没多说,背着手出去了。
他一路逛,一路看。
丹鼎殿里药香扑鼻,阵法院里符光闪烁,讲经堂里诵声琅琅。
瑶光境很热闹。
比昆仑热闹多了。
昆仑山上,除了他们三兄弟,就苏渺、白鹤,再加些灵兽仙禽,满打满算不到百余个活物。清净是清净,但也冷清。
这里不一样。
这里到处都是人。
年轻的,年老的,男的,女的,人形的,妖形的……走路带风,说话带笑,眼里有光。
通天喜欢这种热闹。
他在讲经堂外停下脚步。
堂里坐满了人,粗粗一扫,不下五百。
高台上,玄真人正在讲《清净经》里“抱朴守一”的篇章,声音清朗,一字一句,讲得很细。
台下弟子听得认真,有人埋头记笔记,有人皱眉思索,有人恍然大悟。
通天站在窗外,听了一会儿。
玄真人讲得不错,基础扎实,引经据典,挑不出错。
但就是……太稳了。
稳得像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通天听得有些无聊。
他正想走,忽然看见台下一个角落,有个女弟子悄悄打了个哈欠。
很小心的,用手掩着嘴,眼睛还盯着台上的玄真人,装作认真听讲的样子。
但通天看见了。
然后,他推门走了进去。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讲堂里格外清晰。
所有弟子齐刷刷扭头。
玄真人的声音顿住。
他看向门口,看见通天,愣了愣,随即快步走下高台,躬身行礼:“圣人。”
通天摆摆手,大步走到高台前,扫了眼台下五百多双眼睛。
有的好奇,有的紧张,有的茫然,有的……还在偷偷打哈欠。
他笑了。
“讲得不错,但太闷了。”
玄真人:“……”
通天拍拍他肩膀:“你去歇会儿,我来。”
玄真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默默退到一旁。
通天清了清嗓子。
“刚才讲的,太绕,‘虚静守中’,说白了就是别瞎想。心思杂了,气就乱了,气乱了,道就走偏了。”
他顿了顿,抬手,指尖在空中虚划。
一道淡青色的剑气从他指尖迸出,凝成一线,悬在半空。
“看见没?”通天指着那道剑气。
“这就是‘静’。”
剑气笔直,纹丝不动,像凝固的水晶。
下一秒,他手指一抖。
剑气忽然颤动起来,左摇右摆,上下翻飞,在空中划出乱七八糟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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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乱’。剑气乱了,就失了锋锐,斩不断东西。”
他再一抖手指。
剑气骤然崩散,化作漫天光点,簌簌落下。
“这就是‘崩’。”通天收回手。
“彻底乱了,就什么都没了。”
台下鸦雀无声。
所有人瞪大眼睛,盯着那些缓缓消散的光点,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们听过无数次“虚静守中”的道理,背得滚瓜烂熟,却从未有人这样讲过。
用一道剑气,三秒钟,讲清了他们可能要琢磨三五十年才能悟透的东西。
通天很满意这个效果。
他拍拍手,又转向玄真人:“你继续。”
玄真人:“……”
他接过玉简,张了张嘴,却发现刚才想好的词全忘了。脑子里只剩那道剑气,静的,乱的,崩的。
他卡壳了。
通天等了片刻,见他还没动静,啧了一声。
“算了,我来。”
通天站在那里,像棵挺拔的松。黑袍随意披着,头发用根木簪松松绾着,几缕碎发落在额前,衬得眉眼越发锋利。
他扫视台下。
“今儿不讲经文,讲点实在的。”
弟子们面面相觑。
不讲经,讲什么?
通天从袖子里摸出根树枝。
很普通的柳枝,细长柔软,还带着两片嫩叶。
他捏着柳枝,在指尖转了转。
“讲这个。”
弟子们更懵了。
柳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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