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长老的嘲讽如淬毒的冰锥,刺向广场中央的灰袍身影。墨尘却仿佛未闻,药杵挥舞的弧度愈发急促,周身药香凝聚成实质,竟在身侧化作一面由万千叶片组成的翠绿盾牌。
“铛铛铛——”
密集的煞光撞在叶片盾牌上,发出连串脆响,每一次碰撞都让叶片簌簌震颤,却始终未曾破碎。墨尘脚下步伐变幻,看似缓慢,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攻击,同时催动藤蔓荆棘不断袭扰,逼得太上长老只能全力应对。
激战中,墨尘突然反手一抓,精准地扣住林风的后领。林风只觉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自己提起,随即身不由己地朝着广场边缘飞去。
“玄铁道友,护住他!”
墨尘的声音隔着战场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玄铁真人早已蓄势待发,见状立刻纵身跃起,稳稳将林风接在怀中,迅速退到石柱之后。
“咳……”林风被放下时又是一阵剧咳,胸口的剧痛让他几乎蜷缩起来。他抬头望向战场,目光死死锁定着那道被煞气包裹的竹帽身影,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冲上去,哪怕只是为墨尘分担一丝压力。可体内翻涌的气血和几乎断裂的经脉都在告诉他——你不行。
刚才那短暂的接触,让他清晰感受到了墨尘与太上长老散发出的威压,那是如同天地之力般的恐怖气息,宗师境在其面前,确实如蝼蚁般渺小。他若此刻冲上去,非但帮不上忙,只会成为墨尘的累赘。
这种明知道该做什么,却偏偏无能为力的感觉,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位素未谋面的谷主,为了保护自己,与凶名赫赫的影煞门太上长老搏命。
“哼,躲在别人身后的废物!”太上长老瞥见林风被护在远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攻势愈发凌厉。他双掌交错,无数黑蛇状的煞力突然汇聚,化作一柄漆黑如墨的长矛,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刺向墨尘心口。
这一击凝聚了他八成以上的煞功,矛尖所过之处,连墨尘催发的藤蔓都瞬间枯萎。
墨尘眼中寒光一闪,竟不闪不避。他左手迅速结印,身前的叶片盾牌骤然收缩,化作一枚碧绿色的光团,狠狠砸向黑矛;右手药杵则带着破风之声,直取太上长老的丹田!
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疯子!”太上长老瞳孔骤缩,他没想到墨尘竟会如此决绝。黑矛已然出手,收势不及,他只能强行扭转身形,试图避开药杵的攻击。
“噗!”
碧绿色的光团与黑矛碰撞的瞬间便炸裂开来,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广场边缘的石栏都被震得粉碎。墨尘闷哼一声,身形踉跄着后退三步,肩头飙出一道血箭,染红了大半截灰袍。
但他这搏命一击终究没有落空——药杵虽未正中丹田,却狠狠砸在了太上长老的左臂上。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伴随着太上长老的痛吼响起,他左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乌黑的煞力瞬间溃散,整条手臂都失去了知觉。更可怕的是,药杵上附着的药劲顺着伤口侵入体内,竟如跗骨之蛆般蚕食着他的煞功。
“你找死!”太上长老又惊又怒,捂着断臂后退数丈,看向墨尘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忌惮。他能感觉到,墨尘这是在拼命,用自身伤势换取击中他的机会。
墨尘缓缓站直身体,竹帽下的呼吸明显急促了许多,肩头的鲜血不断滴落,在青石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但他握着药杵的手依旧稳定,目光中的寒意丝毫不减。
“三十年的旧账,今日该清算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却更添了几分决绝。
说罢,他再次欺身而上,药杵舞动间,不再刻意防御,每一击都直指太上长老的要害,全然不顾自身暴露的破绽。翠绿的药劲与乌黑的煞力疯狂碰撞,气劲四溢,整个广场仿佛变成了绞肉机,连阳光都被这股凶悍的气息逼退了几分。
林风靠在石柱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都浑然不觉。他看着墨尘肩头的血迹越来越多,看着对方每一次攻击都伴随着自身的踉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看到太上长老虽然断臂受伤,却凭借深厚的底蕴与墨尘周旋,甚至好几次抓住机会反击,在墨尘身上添上新的伤口。他看到墨尘明明可以避开,却故意硬受一击,只为换得药杵击中对方的机会。
这是一场用血肉铺就的对决。
那位看似温润的百草谷主,此刻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孤狼,用最惨烈的方式扞卫着自己的坚持。而这一切的起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这个素不相识的晚辈。
“为什么……”林风喃喃自语,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太初令在怀中微微发烫,仿佛在呼应着他内心的焦灼与不甘。
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如果他能再强一点,如果刚才的突破没有失败,如果他能达到大宗师境……哪怕只是宗师巅峰,或许也能帮上一丝忙。
可没有如果。
他只能站在这里,像个懦夫一样,看着为了保护自己的人浴血奋战,看着对方以伤换伤,一步步走向油尽灯枯的边缘。
“谷主……”苏婉清扶着受伤的凌霜,声音哽咽。她们距离更近,能更清晰地看到墨尘身上的伤口,看到那些不断扩散的黑气——那是太上长老煞功的余毒。
张凌风紧握着流霞剑,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周身气血翻涌,却终究没有上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加入只会让局势更糟。
广场中央,太上长老被墨尘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逼得越来越狼狈,心中早已萌生退意。他没想到墨尘为了一个后辈竟会做到这种地步,更没想到对方的百草枯荣术如此诡异,每一次受伤都能凭借药劲勉强压制伤势,韧性强得可怕。
“墨尘!你真要与我同归于尽?”太上长老怒吼着逼退墨尘,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就算你杀了我,影煞门也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那小子!”
墨尘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药杵,杵尖指向太上长老,鲜血顺着杵身滑落,滴在地上,竟让周围的石缝中瞬间冒出几株血色的小草。
他的沉默,就是最坚定的回答。
林风看着那道染血的灰袍身影,看着对方即使身受重伤依旧挺拔的脊梁,突然死死咬住牙关,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
无力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但在这片绝望的洪流之下,却有一丝微弱的火苗正在悄然点燃。
今日之辱,今日之憾,今日之无力……他记下了。
总有一天,他要站在这片广场上,不再是需要被保护的弱者。总有一天,他要拥有足够的力量,去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去偿还今日所欠的这份血债。
太初令的温度越来越高,仿佛要融入他的血脉之中。
广场上的激战仍在继续,墨尘的身影在煞气中时隐时现,每一次挥动药杵,都像是在敲响命运的鼓点。而林风站在阴影里,眼中的迷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燃烧的决心。
这场以伤搏命的对决,不仅决定着当下的生死,更在他的心底,刻下了永恒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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