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罗森和洛伊德老爷子也真是的,这种决定也不和我说一下……还是麻烦你封印的事有了结果也和我汇报一下吧,辛苦了罗莎莉,愿你们一路上有艾克薇尔大人的加护。
克拉茨挂断通讯水晶,指尖在光滑的晶体表面轻轻摩挲了两下。对于那两位老友擅自行动的做法,他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视线稍稍偏转,梅尔正跪在不远处的祈祷台前,双手交握抵着额头。随着罗莎莉传回芙蕾尔开始得到治疗的消息,梅尔紧绷的肩背线条明显柔和了许多,那份虔诚而宁静的侧影让克拉茨心头关于魔将封印的阴霾也散去了不少。至少在救人这件事上,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风天王没有为难他们。
心情稍微放松了些,他刚想转过头和今天特意来陪梅尔的蝶闲聊两句,却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
那位总是端庄优雅的巫女此刻正坐在软椅上,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盲眼虽然没有焦距,却极其精准地“瞪”着克拉茨所在的方向。那一向平整柔和的面部线条此刻绷得有些紧,腮帮子微微鼓起,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却又不想直说的孩子。
怎么了,我们的妖精小姐?谁惹你了?
他收回手,身体前倾,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好奇与调侃。
蝶把头扭向一边,栗色的发梢随着动作在肩头扫过,那对蓝色的蝴蝶翅膀也跟着微微颤动了一下。
没有哦,克拉茨大人,您多心了。
声音轻飘飘的,却透着股明显的拒绝意味。
克拉茨无奈地向后一靠,双手枕在脑后,看着那明显在赌气的背影。
你都跟了我三百多年了,有什么小情绪我还能看不出来吗?说说吧。
蝶沉默了片刻,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似的,猛地转过身来,虽然看不见,但那张精致的脸上写满了认真与不满。
那么我真说了哦!克拉茨大人,为什么又让罗莎莉小姐面对这种抉择呢?
克拉茨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十分无辜。
除了她的驾驶技术,咱们这谁能跑得那么快、那么轻松安全地带着芙蕾尔穿过风天王魔统区的边境啊?这也是为了救人嘛。
可是可是!
蝶急得身体前倾,双手按在膝盖上,语速陡然加快,完全没了平日里的从容,那一连串的词语像连珠炮一样蹦了出来。
后来在戈迪拉和赤钢决战的战术是罗莎莉小姐负责的,然后是对里奥先生的审判时候咱们的联名信也是,现在是风天王对这里感兴趣的事,您是不是把太多的压力和使命交给罗莎莉小姐了?
她越说越急,胸口微微起伏,语气里不仅仅是下属对上司的抱怨,更像是自家孩子被欺负了之后找家长讨说法的急切与心疼。
克拉茨听着蝶那连珠炮似的数落,手指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确实,自己总是下意识地觉得罗莎莉能力强、效率高,却忽略了那个把自己包裹在负罪荆棘里的女人,一旦接到任务就会不惜代价去透支自己,甚至把这当成一种赎罪的苦修。
啊……好像也是。
他有些心虚地应了一声。
这敷衍的态度显然没能让面前的妖精小姐满意。蝶猛地站起身,双手叉腰,那双虽然无神却充满灵气的眼睛直勾勾地对着他,腮帮子鼓得更圆了。
克拉茨大人真是的!您自己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嘛!这种时候不是只要结果好就行的!
被自己的部下这样指着鼻子说教,身为伊扎利安的主祭,克拉茨只觉得脸没处搁。他下意识地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祈祷台。
(梅尔……你也帮我说两句?)
金发的修女只是微微侧过头,那双湛蓝的眼眸里漾着柔和的笑意,却完全没有开口解围的意思,甚至还轻轻耸了耸肩,一副“您自求多福”的模样。
克拉茨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也太让人伤心了!他不死心地转头看向趴在露台上的海尔芬。
那头庞大的古龙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视线,从鼻孔里喷出一股带着电火花的粗气,随后极其缓慢、极其刻意地把巨大的脑袋扭向了窗外,甚至还用翅膀挡住了半边身体,直接拒绝了视线交流。
克拉茨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养你不如养条狗!还是靠我自己吧……
他清了清嗓子,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语气变得正经了几分。
可是蝶,你想想看,如果这次任务顺利,魅音小姐会因为芙蕾尔的事感激罗莎莉的哦。
原本还气鼓鼓的蝶愣了一下,原本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嘴唇微微张开。
啊……
是啊,被东之国的人们,哪怕只有一个也好,哪怕是那个曾深受赤钢之害的狐妖也好,只要能被接纳,被原谅,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善意,都是罗莎莉在梦魇中苦苦追寻的光亮。
看着蝶那副若有所思又带着几分欣慰的模样,克拉茨无奈地笑了笑,算是把这场信任危机糊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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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他转过身,视线穿过伊扎利安澄澈的云海看向远方时,那份笑意渐渐凝固在嘴角,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
(安德罗森啊,真的没问题吗?)
(哪怕是对于我来说,霍尔姆都是心底最深、最痛的伤疤,每每触碰都会鲜血淋漓。而对于当年亲眼目睹了那一幕,甚至为此血洗了整片土地的你而言……)
(是不是太过沉重了呢?)
……
运输机的引擎轰鸣声在稀薄的云层中回荡,下方的景色正发生着令人心悸的剧变。原本属于风天王治下的那片生机盎然的翠绿如同被利刃截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荒芜。
土地裸露着,最初是病态的枯黄,随后逐渐加深,最终化为一种令人触目惊心的暗红。那不是晚霞的余晖,而是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色泽,仿佛大地本身溃烂了一般。
里奥摘下了面具,那双红瞳紧贴着厚重的舷窗,倒映着下方的血色。
为什么……大地会变成这种颜色?看起来像是生锈了一样。
魅音坐在他对面,手中的折扇被捏得咯吱作响。她没有看向窗外,那双深蓝的眼眸里翻涌着某种压抑的情绪,声音低沉得可怕。
是锈,也是血。那是过去这里,用无数赤钢的血染上的颜色。
她顿了顿,似乎在平复呼吸。
十二年前,有人在这里把那些刽子手杀得片甲不留,血流得太多,渗进了泥土的最深处,连十几年的雨水都洗不干净。
驾驶舱内的罗莎莉握着操纵杆的手微微收紧。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
没错。我们已经越过了边境,下方就是曾经的霍尔姆境内了。距离封印地点还有……嗯?
仪表盘上的魔力雷达突然跳动了一下。罗莎莉眯起眼睛,透过驾驶舱的玻璃,她看到了下方那片暗红色的荒原上,一个身影突兀地破土而出。
那并不是在预定的封印入口,而是距离那里还有一段距离的荒野。
那个身影身披华丽的红底金边披风,头戴宝石皇冠,在灰暗的天空下显得格格不入。但他没有使用土遁术赶路,而是像个丢失了最珍贵之物的孩子一样,在崎岖不平的血色大地上狂奔。
那是……安德罗森大人?
舱内的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果然无法放下吗。
哪怕已经过去了十二年,哪怕平日里表现得再怎么阳光开朗,当双脚真正踏上这片埋葬了挚友的土地时,那位大地主祭依然无法维持哪怕一秒钟的从容。
林恩站起身,抓住了头顶的扶手,目光投向那个在荒原上孤独奔跑的小小身影。
我们也去看看吧。让他一个人在那里……太残忍了。
罗莎莉点了点头,推动操纵杆,运输机开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向着那片血色的大地俯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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