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具形如枯槁、瘫软在地的修士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散落在他们身旁、五枚失去光泽、宛如冰冷墓碑的星陨令牌,也踪迹全无;甚至连地面上因剧烈挣扎、能量冲击留下的凌乱痕迹,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混杂着绝望与灵力溃散的微弱气息,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抹平、清扫干净!
整个平台靠近阵眼的一侧,此刻光滑得如同被精心打磨过的镜面,唯有核心阵眼本身依旧散发着稳定而诡谲的能量光晕,平静得仿佛刚才那场惨烈的掠夺与挣扎,不过是一场转瞬即逝的幻梦,从未在这世间真实发生过。
“这……这怎么可能?!”沈安若倒吸一口凉气,惊呼声险些破音。她手中的寻灵盘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指针疯狂乱转了数圈,随即骤然定格,死死指向阵眼方向,却再也探测不到半分属于那五人的生命波动或灵力残留。“明明刚才还在!他们的气息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怎么会……眨眼间就没了?”
小七吓得浑身一颤,猛地往后缩了一步,紧紧贴住岩壁,眼睛瞪得溜圆,小脸上写满了惊恐,连大气都不敢出。
裴寂昀的脸色在这一刻沉到了极点,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寒刀,死死锁在那片空无一物的区域。他瞬间将月华感知提升至极致,丝丝缕缕的银色灵力如同细密的蛛网,铺散开来,仔细分辨着空气中每一丝细微的能量涟漪。
不是幻觉。
没有空间挪移应有的剧烈能量波动。
也没有被阵眼瞬间吞噬消化时该有的能量爆发。
那是一种极其高效、极其彻底,且悄无声息的“清理”——就像用最精准的橡皮擦,将画面上所有“多余”的部分,连同其存在过的一切痕迹,轻轻擦去,不留半分余地。
这种感觉,与之前在洞窟中柳乘风、药承鸿、药芸昕三人被暗红阵纹传送走时隐约相似,却又有着本质的不同。那次传送,至少还能捕捉到空间涟漪与残留的阵纹能量;而这一次,干净得近乎诡异,仿佛那五个人,连同他们的“废弃物”,被某种预设好的程序判定为“处理完毕”,随即被直接“回收”或“清空”。
“和柳乘风他们消失的方式同源,却更‘高级’。”裴寂昀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古井深潭,“这不是简单的传送。更像是这秘境的阵法体系,在完成‘气运剥夺’这道核心工序后,启动了后续的‘清理回收’程序。那五个人,无论生死,他们的‘剩余价值’要么已被榨取殆尽,要么……被转移到了更‘合适’的地方,进行下一步处理。”
这番推断,让在场四人背脊发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这意味着,他们面对的不仅是一个会剥夺人气运的残酷阵法,更是一个拥有严密“后勤”流程、冷酷到极致的“处理系统”——从猎手驱赶、阵眼剥夺,到最终的清理回收,环环相扣,不留一丝痕迹。那些被夺走气运的修士,连“曝尸荒野”或“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下场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凄惨。
“这鬼地方……到底把人都弄去了哪里?”赵琰客的声音发紧,握着剑柄的手心沁出冷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已知的死亡或许可怕,但未知的、被强行“处理”的结局,更能勾起人最深层的恐惧。
小七早已吓得说不出话,只是死死攥着沈安若的衣袖,身体微微发抖,将脸埋在她的侧腰,不敢再看那片诡异的平台。
沈安若的脸色苍白如纸,目光死死盯着空荡荡的平台,心中不安的预感如同潮水般翻涌。明若泠的失踪方式虽然不同,却同样诡异莫测——她会不会也落入了这个庞大而隐秘的“处理系统”之中?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藤蔓般死死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呼吸都变得困难。
“此地……绝不能再久留!”裴寂昀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与对明若泠的担忧,眼神重新变得冷硬决绝,“这种‘清理’机制的存在,说明我们的一举一动,可能比想象中更处于严密监控之下。任何异常的停留、聚集,都可能触发未知的危险反应。”
他猛地收回目光,仿佛要将那片诡异的景象从脑海中彻底驱散,语气急促而坚定:“走!立刻撤离!按原计划,寻找能量异常点,搜索其他可能隐匿的修士!动作要快,但必须更轻、更隐蔽,绝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这一次,无需裴寂昀再多叮嘱,沈安若三人也已彻底明白情况的严峻性。那凭空消失的五人,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与多余的怜悯,只剩下对生存的极致渴望,以及对这秘境黑暗本质更深刻的认知。
四人如同惊弓之鸟,以比来时更快、却更无声的姿态,迅速撤离了这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平台区域,朝着与赵铭离去方向相反的通道深处潜行而去。
身后,幽狱岛的黑暗仿佛变得更加浓稠,那无声吞噬一切的“清理”机制,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提醒着他们:在这座岛屿上,需躲避的不仅是冷酷的猎手与诡异的阵法,更要警惕那无处不在、可能随时启动的“抹除”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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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有不慎,他们便会像那五人一样,彻底消失在这片黑暗之中,连一丝存在过的痕迹都不留下。
......
黑渊岛。
与幽狱岛那深入骨髓的阴寒幽深截然不同,黑渊岛正如其名,是一片连光线都能吞噬的纯粹黑暗与混乱之地。嶙峋的怪石泛着焦炭般的焦黑色泽,地面淤积着黏腻的黑色淤泥,不知混杂了何物,踩上去便发出令人牙酸的“咕叽”声。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味、刺鼻的血腥气,还夹杂着一丝灵魂被烧焦后的诡异恶臭,丝丝缕缕钻入鼻腔,让人胃腹翻涌。
稀薄的灵气在此地变得狂暴而混乱,裹挟着毁灭与怨憎的戾气四处冲撞,寻常修士只需稍作停留,心性便会被这邪异气息侵蚀,滋生心魔。
然而,在这片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绝地深处,一道身影却如闲庭信步般,行走在嶙峋怪石与冒着气泡的黑色泥沼之间,衣袂翻飞间,竟未沾染半分淤泥。
这道身影,早已不是秘境淘汰赛时那身低调朴素的月白长衫。
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烈烈如焚、仿佛能滴下鲜血的红衣。衣料不知由何种材质织就,即便在无光的黑暗中,也隐隐流动着暗沉的光泽。
衣袍之上,以浓黑如墨的丝线绣着繁复诡谲的暗纹,细看之下,那些纹路竟似无数扭曲哀嚎的魂魄,又似某种古老邪异的封印阵法——
随着他的走动,暗纹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将周遭狂暴的戾气都逼退三分。
他的面容依旧俊美无俦,却彻底褪去了往日的温和沉静,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鸷与冰冷。那双曾经清澈如溪的眼眸,此刻深邃如渊,不见半分波澜,唯有凝视某物时,才会透出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以及一丝潜藏极深、近乎疯狂的执念,如同蛰伏的毒蛇,在黑暗中酝酿着致命的獠牙。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悬挂的七枚人偶。
这些人偶仅有巴掌大小,雕刻得栩栩如生,涵盖了老中青少幼多种身形——
有须发皆白的老者,有温婉含笑的妇人,有英气勃发的青年,有眉眼弯弯的少女,还有稚气未脱的孩童。
它们材质特殊,非金非木,在漆黑的环境中,竟自行散发出幽幽的温润光芒,颜色各异:浅金、柔粉、淡蓝、莹白……并非邪异的冷光,反倒像残留在世间的魂火,带着一丝淡淡的暖意与挥之不去的哀伤。
人偶的面容或慈祥,或温柔,或坚毅,或天真,只是那双雕刻精致的眼眸,尽数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未尽的牵挂与未了的心愿。
此刻,他刚刚停下脚步。
在他前方不远处的黑色焦岩上,瘫倒着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那尸体身着赤枭国柳家标志性的劲装,衣料上绣着狰狞的火焰猛禽图案,从残留的灵力波动与装束细节来看,应是柳家一名实力不俗的凝核境后期子弟。
但若是熟知血煞盟核心机密之人在此,便能从死者体内精纯却阴毒的血煞功法根基,以及其陨落后从腰间滚落的一枚刻有“九幽”古篆的漆黑骨牌,瞬间识破其真实身份——
此人乃是血煞盟盟主阴九幽麾下的得力干将,以柳家子弟的身份为伪装,潜入四象星罗大比,最终混入陨星海秘境。
他肩负着双重使命:一是为阴九幽收集秘境中的特殊资源;二是配合玄霄阁的计划,暗中监控分布在星罗城的所有血煞盟成员动向。
白砚舟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具尸体,眼神中没有半分意外,唯有一种清理门户般的漠然,还夹杂着一丝冰冷的讥诮,仿佛在看一件处理完毕的废弃物。
他垂在身侧的右手,自手肘以下,赫然是一只造型狰狞、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玄铁手臂!
这只手臂线条流畅却充满爆炸性的力量感,关节处铭刻着细密的暗红符文,那符文色泽暗沉,宛如干涸的血迹凝固而成;五指如钩,指尖锋锐如刀,此刻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落着温热的鲜血,血珠坠入地面的黑色淤泥,瞬间发出“嗤嗤”的轻微腐蚀声,冒出缕缕淡黑色的腥臭烟雾。
方才的交锋,不过电光石火一瞬。这名阴九幽的心腹本想暗中偷袭,却没料到白砚舟的反应速度远超他的预料,反被瞬间反制。
玄铁手臂悍然破开他引以为傲的“九幽鬼爪”,在他尚未反应过来时,便狠狠捏碎了他的喉骨。临死前,这名干将瞪大的眼眸中,清晰倒映出白砚舟那双冰冷眼眸深处,一闪而逝的、属于赤练郎君独有的、如同毒蛇信子般的暗红厉芒!
“赤练……你……”
极度的惊骇与难以置信,混杂着喉骨碎裂的剧痛,成了他意识湮灭前最后的念头。他终于认出了眼前之人的真实身份——
那个在血煞盟内以狠辣孤僻着称、却始终让人摸不清底细的七长老,赤练郎君!
谁能想到,这尊煞神竟一直以正道修士“白砚舟”的身份,潜伏在众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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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个足以震动整个血煞盟的秘密,随着他生命的终结,被永远封存在了这具迅速冰冷的躯壳里。气绝,身亡,悄无声息。
白砚舟,或者说,以“白砚舟”之名潜伏数十载的赤练郎君,缓缓收回玄铁手臂,看着指尖滴落的鲜血,神情淡漠得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
“阴九幽的狗,鼻子倒是灵。”他低语一声,声音沙哑而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能冻结周遭的空气,“可惜,跟错了主子,也来错了地方。”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审问的打算。
阴九幽派心腹潜入秘境,名义上是协助,实则是监视与配合剿灭。
既然对方先动了杀心,他便先下手为强,斩断这只伸得太长的爪子。
更何况,这些人,本就是当年参与覆灭他宗门的罪魁祸首之一……
想到此处,他眼底的阴鸷更浓了几分,玄铁手臂上的暗红符文隐隐泛起微光。
他微微抬起玄铁手臂,指尖一勾,那枚刻有“九幽”古篆的漆黑骨牌便凌空飞起,稳稳落入掌心。骨牌触手冰凉刺骨,隐隐有微弱的怨魂嘶嚎之声传来,显然附着了阴九幽的监控印记与传讯秘法。
白砚舟眼神更冷,玄铁手臂上的暗红符文骤然炽亮,一股霸道酷烈的赤练血煞之力汹涌而出,瞬间将骨牌彻底包裹、侵蚀、湮灭!
“喀嚓……嗤……”
骨牌在血煞之力的碾压下,先是碎裂成数块,随即迅速消融,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滴落地面后,被黑色淤泥瞬间吞噬,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
就在此时,他腰间悬挂的七枚人偶中,那枚雕刻着沉稳中年妇人形态的人偶,忽然微微震颤了一下,散发出的温润光芒似乎明亮了几分,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担忧,仿佛在无声询问他是否安好。
“叮铃……”
一声极其轻微、却足以安定心神、驱散邪祟的柔和铃铛声,从中年妇人偶宽大的袖摆中响起。袖摆内侧,赫然悬着一枚小巧玲珑、色泽温润如玉的青色铃铛。
铃声清澈悠扬,在这充斥着硫磺与血腥的黑渊之中,宛如一股清流,带来了一丝短暂的安宁与慰藉。这铃声不似镇魂法器那般霸道,反倒像一曲为迷途者指引方向、为牵挂之人传递安心的安神曲,在黑暗中悄然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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