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铭这才满意颔首,挥手将五枚光芒渐敛的星陨令牌收入储物法器,自始至终,再未瞥过光晕中那五具迅速冷却、正被阵眼能量缓缓“消融”的躯壳——于他而言,那些不过是榨干价值的废弃物。
他转过身,目光再次扫过平台外围的黑暗,眼神锐利如鹰隼,既像是在搜寻遗漏的“猎物”,又似在确认是否还有隐藏的“观众”。
岩石之后,裴寂昀四人早已将气息收敛至极致,连心跳都压得近乎停滞,身躯紧贴冰冷的岩壁,纹丝不动。
赵铭方才展现的冷酷手段,以及对气运剥夺的熟稔操控,让他们心底警铃狂响!此人与秘境黑暗体系的牵连,远比他们最初预想的更深、更紧密。
数息过后,赵铭似未察觉异常,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玄色残影,朝着与裴寂昀四人来时截然不同的通道疾掠而去,转瞬便消失在浓稠的黑暗中。
平台之上,只剩核心阵眼能量光晕的低沉嗡鸣,以及光晕中那五具正缓缓变得透明、终将被阵法彻底吞噬的“残骸”。
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刚刚经历过残酷掠夺的区域。
又过了许久,直至彻底确认赵铭已然远去,周围再无任何能量波动与动静,裴寂昀四人才缓缓松了口气,瘫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大口喘息着,每张脸上都写满了骇然与沉重。
“气运……竟然真的能被这样硬生生夺走……”
赵琰客的声音干涩沙哑,握着剑柄的手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他望着光晕中那五具气息微弱却尚未彻底断绝生机的躯壳,心中涌起的并非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刺骨的寒意。
“他们……暂时还不会死。”沈安若的声音同样干涩,带着难以掩饰的物伤其类之悲,“但这种活着,或许比死更残酷。”
她压低声音,语气沉重地解释:“对修士而言,苦修积累的灵力根基,尚有恢复的可能;但气运,那是冥冥中关联天赋、机遇,乃至未来道途上限的无形本源。被如此暴力掠夺殆尽……意味着他们即便能侥幸离开这里,修行之路也已彻底断绝。别说冲击更高境界,能否维持现有修为、正常感应天地灵气,都是奢望。”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那五个瘫软的身影上,神色复杂:“更何况,这东洲大陆本就灵气稀薄、大道隐晦,修士想要寸进,需耗费远超其他大洲的气运与机缘。失了气运,他们往后恐怕连保持清醒、抵御凡尘浊气侵蚀都难。”
“届时,除了多几分灵力尽失的记忆,与普通凡人又有何异?不,甚至比凡人更痛苦——曾登临云端,再跌落凡尘,那种落差足以摧毁一切。”
赵琰客闻言,握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
身为以追求大道、护佑宗门为己任的修士,他太清楚“道途断绝”意味着什么。那是从云端坠入泥沼,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强者沦为累赘,是余生都要在平庸与绝望中消磨——这种“活着”,确实比死亡更磨人。
小七虽对“气运”的深层含义一知半解,却也听懂了核心:以后再也不能修炼,会变成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存在。小脸上瞬间布满惊惧,在他心中,能飞天遁地、呼风唤雨的修士何等风光强大,若是一朝失去所有力量,简直是无法想象的噩梦。
裴寂昀沉默静听,目光始终锁在那逐渐黯淡的阵眼光晕上。
他比沈安若三人更清楚“气运剥夺”在古老体系中的分量——这不仅是掠夺潜力,更是在生命本源上烙下了永久的“废黜”印记。那五人即便被幕后黑手“放过”,余生也将在平庸、厄运与灵力缓慢消散中度过,直至彻底沦为凡俗,再无半点修士痕迹。
这手段,远比直接杀人更诛心,也更“高效”地榨取了“祭品”的价值:先夺其运、断其道,后续或许还有压榨残余生命或魂魄的安排。
“赵铭……玄霄阁……”裴寂昀低声重复,语气冰冷如霜,“他们所图,绝不止秘境试炼的这点‘收获’。这种能精准剥夺、转移气运的阵法与技术,背后牵扯的势力与阴谋,远超我们想象。”
他收回目光,看向惊魂未定的三人:“现在我们更清楚敌人的底细了——不仅有暗处的阵法与猎手,还有赵铭这类与黑暗体系达成‘合作’或‘交易’的修士。他们冷血、高效,且掌握着部分秘境权限。”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沈安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蹙眉问道,“赵铭往那个方向去了,要跟吗?直接追踪的风险太大了。”
“要跟,但需变通。”裴寂昀当机立断,“不能直接追踪。此人感知敏锐,大概率是去与同伙汇合,或前往核心据点,直接跟随极易被反制。”
他指向赵铭离去的反方向:“先避开这个刚‘使用’过的阵眼区域,换个方向探查。按之前的分析,被驱赶的‘祭品’和可能的‘清醒者’都会被导向阵眼附近。我们绕去另一侧,或许能找到未被赵铭这类人‘处理’的区域,或是发现其他正在抵抗、隐匿的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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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沈安若:“沈师姐,你的寻灵盘能否反向感应?不找灵气富集处,转而探查灵气异常稀薄、或被强行扭曲阻滞的区域——那很可能是其他修士布设隐匿或防御阵法形成的能量‘空洞’。”
沈安若眼中一亮,立刻点头:“可以试试!这种环境下的隐匿阵法,为了对抗周围的吸取力场,必然会形成局部的能量褶皱或空洞,寻灵盘能捕捉到这种异常!”
“好。”裴寂昀不再耽搁,对赵琰客和小七叮嘱,“提高警惕,我们绕行离开。”
然而,就在四人转身欲走之际,一直沉默跟在最后的小七却忽然停下脚步,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瞟向平台中央——那里的阵眼光晕已逐渐平复,五道形如枯槁的身影气息微弱得近乎熄灭,旁边散落着五枚失去光泽的星陨令牌,像五块冰冷的墓碑,深深刺痛了这个尚幼、心底仍存纯良的少年。
他咬了咬嘴唇,终究没忍住,用带着哭腔的极低声音问道:“沈师姐、裴师兄、赵大哥……我们……我们真的不管他们了吗?就任由他们躺在那里?”
他望向那五个身影,眼中满是不忍:“沈师姐说他们暂时不会死,但被夺走气运、没了修为,肯定伤得很重吧?要很久才能缓过来吧?我们进来秘境才第二天啊……难道就看着他们躺在这鬼祭坛旁边,让阵法继续吸走他们剩下的生机和气运吗?”
小七的问题直白而纯粹,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让沈安若、赵琰客和裴寂昀的动作瞬间僵住。
难言的沉默在四人之间弥漫开来,空气中只剩远处阵眼的低沉嗡鸣,以及地下暗河隐约的流水声,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沈安若张了张嘴,想安慰小七,却对上他那双满是恳求与迷茫的眼睛,再看向平台上的惨状,喉咙像是被巨石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何尝没有恻隐之心?同为修士,目睹同道遭此厄运,兔死狐悲之感无比强烈。但理智告诉她,此刻出手,就是自寻死路。
赵琰客也皱紧眉头,眼神复杂地望向平台。他想起了惨死的同门,想起了明若泠拼死护佑众人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冲动——同为正道修士,见死不救,似乎违背了毕生秉持的信条。可他摸了摸怀中层层封印的星陨令牌,又想起赵铭的冷酷与暗灰猎手的诡异,那点冲动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浇灭。
最终,是裴寂昀打破了沉默。
他的声音不高,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被残酷现实打磨出的透彻理智:“小七,你的心情,我们都懂。”
他缓缓转身,目光平静地掠过小七,也扫过沈安若与赵琰客,一字一句地剖析着眼前的绝境:“但你要明白,这五人,敌友未明。第一,他们刚经历掠夺,心神崩溃、濒临绝望,我们此刻现身,他们未必会将我们视作救命稻草,反而可能因恐惧、猜忌,为了自保而反咬我们一口。”
“第二,救助他们,必须踏入阵眼影响区,我们的星陨令牌可能暴露,气息也会引来暗灰猎手,甚至去而复返的赵铭;”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他们已失去行动力,带上他们,我们的机动性、隐匿性将彻底丧失。在这危机四伏的幽狱岛,带着五个累赘,别说寻找泠师姐、探查真相,我们自身都难保。届时,是抛下他们逃生,还是陪着他们一起死?”
这番话如冰锥般刺破了小七心中基于同情的美好想象,也将沈安若与赵琰客拉回了血淋淋的现实。
“帮助弱者是美德,”裴寂昀的声音沉了几分,“但前提是,不能因此将自己和需要守护的同伴,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我们现在自身难保,每一步选择都必须优先考虑团队生存与核心目标——找到泠师姐,查明真相。”
说完,他静静看着小七,不再多言。
小七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他听懂了裴寂昀的道理,可心中的难受劲儿却怎么也散不去。他低下头,手指死死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赵琰客见状,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拍了拍他单薄的肩膀,沉声道:“小七,裴师兄说得对。这世道本就残酷,尤其是在这秘境之中,很多时候不是我们心狠,是现实逼得我们必须做出最理智的选择。我们能做的,是先活下去、变得更强,才有能力在未来阻止更多悲剧发生。”
他望向平台的目光带着痛苦,却也多了一份坚定的觉悟。
沈安若也走上前,轻轻握住小七的手,声音柔和却坚定:“小七,把他们记在心里,把今天的无力感记在心里。这份痛,会成为我们变强的动力。等我们找到泠儿师妹,拥有足够的力量,一定会回来拆了这害人的阵法,揪出幕后黑手!但现在,我们必须先活下去。”
小七抬起头,眼圈泛红,眼中的迷茫渐渐被沉重的坚毅取代。他用力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裴寂昀知道,这堂残酷的生存课,对小七、甚至对他们所有人而言,都是幽狱岛之行的必修课。他不再耽搁,低声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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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最后看了一眼平台中央那五个命运多舛的身影,将这惨烈的景象深深烙印在脑海中,而后毅然转身,朝着选定的新方向,悄无声息地融入幽暗的通道。
身后,阵眼的嗡鸣依旧低沉,像是在为那五个被抛弃的修士奏响无声的哀歌。前方,是更加未知的黑暗与挑战。但他们清楚,唯有带着这份沉重与觉悟前行,才能留存希望的火种,才有机会在未来打破这黑暗的规则。
生存与道义,在绝境之中往往难以两全。
他们选择了前者,并非冷漠,而是为了守护更重要的人,为了留存改写命运的可能。这选择沉重,却也无奈。
四人怀着沉重而决绝的心情,正准备彻底撤离这片见证了残酷掠夺的平台区域,悄无声息地退向来时的通道阴影。
裴寂昀已然转身,沈安若也已调试好寻灵盘,指尖轻按,正欲向新方向探测——
走在最后的赵琰客,出于常年历练养成的警惕本能,习惯性地回头扫了一眼平台中央。他本是想确认那五道残躯与散落的令牌是否有异动,避免留下潜在威胁,却没想到,这谨慎的一瞥,竟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动作骤然僵在原地!
“等等!”他低呼出声,声音里裹着难以置信的惊愕,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裴寂昀、沈安若、小七闻声立刻驻足,循着赵琰客惊骇的目光望去,下一秒,三人的呼吸齐齐一滞,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方才还清晰可见的、萦绕着能量光晕的区域,此刻竟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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