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离开流云坊市,沿着一条被商队和冒险者常年踩踏出的、相对宽阔的黄土大道,向着西南方向迤逦而行。
初时,沿途还能见到零星的村落、农田,以及一些低阶修士开辟的小型药圃、矿洞。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干燥气息和淡淡的烟火气。但随着路程深入,人烟逐渐稀少,道路两旁的景色也越发荒凉、原始。
平坦的平原和丘陵地带渐渐被起伏的山峦和茂密的原始森林所取代。古木参天,藤蔓缠绕,遮天蔽日,即便是正午时分,林间也显得幽暗深邃。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木清香、泥土的腥气,以及一种蛮荒特有的、混杂着各种妖兽气息的野性味道。灵气也变得驳杂起来,木属性、土属性灵气格外浓郁,但也夹杂着一些暴戾、阴寒的特殊能量。
这里,已经正式进入了“蛮荒古林”的边缘地带。
蛮荒古林,并非一片单一的森林,而是泛指中域西南方向那片广袤无边、地形复杂、栖息着无数强大妖兽、生长着各种珍稀灵材、也隐藏着诸多古老遗迹和未知危险的原始区域。它如同一道天然的屏障,将中域核心文明区域与更西南的“十万大山”等真正蛮荒绝地隔开,但也成为了冒险者、寻宝人、以及一些特殊种族和势力的活跃舞台。
车队行驶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道路变得崎岖不平,有时甚至需要护卫们下车清理拦路的巨石或倒塌的古木。密林深处,不时传来各种兽吼禽鸣,有些声音充满了威胁的意味,仿佛在警告这些闯入者。
万宝商会的护卫们训练有素,警惕性极高。赵刚和孙武两位统领更是经验丰富,不断派出轻骑斥候在前方探路,并时刻关注着两侧密林的动静。
林枫一行人被安排在车队中部靠前的位置,处于相对安全的核心区域。他们大多时间待在宽敞的马车内调息,或者偶尔下车活动筋骨,观察环境。
林枫站在车辕上,混沌星宇道域如同一张无形的感知网,以他为中心,覆盖着方圆数里的范围。他能清晰地“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昆虫爬行的悉索声,地下水流淌的潺潺声,以及……密林深处,那些潜伏着的、散发着或强或弱能量波动的生命气息。
大多数是些一阶到三阶的低阶妖兽,感受到车队庞大的气息和护卫们的煞气,大多选择了避让。但也有一些桀骜不驯或饥饿难耐的猛兽,试图发起偷袭,不过都被外围警戒的护卫及时发现并击退或驱赶。
这种程度的骚扰,对车队构不成威胁。
真正让林枫在意的是两件事。
一是阿星手中那布片的感应。进入蛮荒古林区域后,布片指向西南的星图变得越发清晰、明亮,甚至偶尔会微微发烫。阿星也感觉那种血脉深处的呼唤感更加强烈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前方吸引着她。
二是这片古林本身。混沌星宇道域的感知告诉他,这片土地之下,似乎埋藏着极其古老、极其庞大、甚至可能涉及空间与时间的复杂能量脉络。有些地方的能量场异常活跃,形成了一些天然的禁地或秘境入口。而一些看似普通的古树或岩石,其内部可能蕴含着惊人的木属性或土属性精华,甚至可能诞生了微弱的灵智。
“不愧是蛮荒古林,果然藏龙卧虎。”林枫心中暗忖。这还只是边缘地带,若是深入核心区域,不知会遇到何等惊人的事物。难怪中域那些大宗门,对这片区域也是既垂涎其中的资源,又忌惮其中的危险。
“林大哥,你看那边!”阿星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她指着车队右侧一片相对稀疏的林间空地。
只见那片空地上,生长着一小片奇异的植物。它们约莫半人高,通体呈现出半透明的翠绿色,叶片如同翡翠雕琢,顶端开着一朵朵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淡蓝色星辉的花朵。微风吹过,花朵轻轻摇曳,洒下点点晶莹的光尘,美轮美奂。
“是‘星泪兰’!”墨衡从后面一辆马车上探出头,眼中露出惊喜之色,“这是一种罕见的三阶灵药,只生长在星辰之力与木灵气交汇的特殊之地。其花露蕴含精纯的星辰生机,是炼制多种疗伤、养魂丹药的上佳辅材。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一小片!”
车队中有识货的修士和护卫也注意到了,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但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在蛮荒古林,任何看似无害的东西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危险,贸然采摘灵药,极有可能引来守护妖兽或其他觊觎者。
林枫也感应到,在那片星泪兰下方的泥土深处,盘踞着一股不弱的土属性妖气,至少达到了三阶巅峰,相当于人类修士的元婴后期。
“钱管事,可否稍停片刻?那星泪兰对我等有些用处。”林枫开口问道。星泪兰对其他人或许只是不错的三阶灵药,但对他和星宇、阿星这种身怀星辰之力或血脉的人来说,效果更佳,甚至可以辅助感悟星辰生机之道。
钱管事略一犹豫,看了看那片星泪兰,又看了看林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可以,不过需快一些,此地不宜久留。”
他示意车队暂停,并让护卫加强警戒。
林枫对星宇和沐瑶点了点头。星宇会意,手持长枪,率先走向那片空地,警惕地注视着地面。沐瑶则取出玉铲和玉瓶,准备采摘。
就在星宇踏入空地边缘的刹那——
“吼!”
一声沉闷如雷的咆哮从地底传来!空地中央的泥土猛地炸开,一头庞然大物从地底钻出!
那是一条体长超过五丈、浑身覆盖着厚重土黄色鳞甲、形似巨蟒却长着四只粗短利爪的妖兽!它头颅硕大,形似鳄鱼,口中布满匕首般的利齿,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闯入领地的星宇,散发出相当于人类元婴巅峰的暴戾气息——地龙蜥!一种擅长潜伏地底、偷袭猎物的土系妖兽!
它显然是这片星泪兰的守护者。
“孽畜!”星宇眼神一冷,并无惧色。若是半年前,对付这相当于元婴巅峰的地龙蜥或许还要费些手脚,但如今他已晋升炼虚,实力天差地别。
他没有动用长枪,只是左脚在地上轻轻一跺。
“镇!”
一股沉重如山的星辰威压轰然落下,精准地笼罩在那地龙蜥身上!地龙蜥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沉,四肢陷入泥土之中,仿佛背负了一座小山,连咆哮都变得艰难,眼中露出惊恐之色。
星宇身形一闪,已然出现在地龙蜥头颅上方,右手成掌,掌缘缭绕着凝练的银色星辉,对着其头颅轻轻一拍。
“嘭!”
一声闷响,地龙蜥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头颅便被拍得陷入地面,七窍流血,生机迅速断绝。整个过程干净利落,近乎碾压。
周围护卫和修士看得目瞪口呆。元婴巅峰的妖兽,就这么被随手拍死了?这位星宇前辈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等境地?他们对林枫这一行人的敬畏,又加深了一层。
解决了守护妖兽,沐瑶立刻上前,熟练而小心地采集星泪兰的花露和部分根茎,只取成熟部分,并未伤及根本,保留了其继续生长的可能。这是炼丹师的素养,也是避免过度掠夺、结下因果。
采摘完毕,车队继续上路。
这个小插曲并未引起太大波澜,但让车队众人对林枫一行人的实力有了更直观的认识,沿途也更加恭敬。
接下来的几日,旅途相对平稳。车队按照既定路线,穿行在蛮荒古林的边缘地带,避开了几处地图上标注的危险区域。遇到的妖兽袭击也越来越频繁,实力也逐渐增强,甚至出现了一次由三头四阶初期“铁背苍狼”带领的小规模狼群袭击。但在护卫们的严密防守和林枫、星宇偶尔出手之下,都有惊无险地度过。
阿星的布片感应也越发清晰,她甚至能大致指出感应的源头,似乎就在他们前方偏西一点的方向,与前往百兽城的大方向略有偏差。
这一日,车队行进至一片更加茂密、古树遮天蔽日的原始丛林之中。光线变得极其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腐叶味道和淡淡的血腥气。
“大家小心,前面是‘血牙豹’的活跃区域。”赵刚策马来到林枫的马车旁,脸色凝重地提醒,“血牙豹是四阶群居妖兽,速度奇快,爪牙锋利,且擅长隐匿突袭,极为难缠。这片区域是通往百兽城的必经险地之一,以往常有商队在此折损人手。”
话音刚落,前方探路的斥候便发出了急促的警哨声!
“嗷呜——!”
凄厉尖锐的豹吼声从四面八方的密林中响起!紧接着,一道道暗红色的矫健身影,如同鬼魅般在古树间穿梭、闪现,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淡淡的残影!
数量之多,一眼望去,不下四五十头!每一头都有一丈多长,通体暗红,皮毛光滑,獠牙外露,闪烁着血色的寒光,气息大多在三阶后期到四阶初期,其中更有三头体型格外雄壮、额生血纹的豹王,赫然达到了四阶中期(相当于人类炼虚初期)!
它们显然将这支庞大的车队当成了可口的猎物,形成了合围之势,冰冷的兽瞳中闪烁着残忍的嗜血光芒。
“结阵!防御!”赵刚厉声大喝,护卫们迅速收缩,依托车辆结成圆阵,刀剑出鞘,弓弩上弦,真元涌动,严阵以待。商队雇佣的其他修士也纷纷取出法宝,神情紧张。
三头四阶中期的血牙豹王分别从三个方向缓缓逼近,低沉的咆哮带着强大的威压,让一些修为较低的护卫脸色发白。
“林前辈……”钱管事看向林枫,眼中带着恳求。面对如此规模的兽群,尤其是三头炼虚级豹王,仅凭商队护卫和他们雇佣的普通修士,绝对损失惨重。
林枫点了点头,对星宇和慕容雪道:“星宇,你负责左前方那头豹王。慕容,右前方那头交给你。中间那头最强的,我来。”
“好!”星宇和慕容雪应声而出。
星宇长枪一抖,银色星辉破开昏暗,主动冲向左边那头豹王!枪出如龙,带着破灭星辰的气势,一枪直刺!
慕容雪身化冰蓝剑光,无声无息,却带着冻结万物的寒意,掠向右前方那头豹王,剑光未至,极寒剑意已然让周围草木挂上白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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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林枫,则一步踏出马车,身影仿佛融入阴影,下一瞬,已然出现在中间那头体型最大、额生血纹也最深的豹王头顶上空!
那头豹王反应极快,察觉到危险,怒吼一声,四爪猛地蹬地,庞大的身躯如同血色闪电般向侧方窜去,同时粗大的尾巴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抽向空中的林枫!
然而,林枫的动作看似不快,却恰到好处。他伸出右手食指,对着那抽来的豹尾,轻轻一点。
“定。”
一点灰金色的光芒在他指尖绽放。
那携带着万钧之力抽来的豹尾,在距离林枫指尖尚有尺许距离时,骤然凝固!不是被挡住,而是仿佛那片空间的时间被冻结,豹尾保持着抽击的姿态,僵在半空,连其上的血色妖力都停止了流动!
豹王眼中露出极致的惊恐,它发现自己不仅尾巴动不了,连整个身体都如同陷入了最粘稠的泥沼,连眨眼都变得异常艰难!周围的空间仿佛变成了囚笼!
“灭。”
林枫手指轻轻向前一送。
那点灰金色的光芒脱指飞出,没入豹王的额头。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豹王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眼中神采迅速黯淡,生机瞬间被那点灰金色光芒中蕴含的混沌归墟之意彻底湮灭!轰然倒地,再无生息。
弹指间,灭杀一头四阶中期妖兽王者!
与此同时,星宇那边,枪芒与血色爪影激烈碰撞,星光与妖力四溅。星宇虽刚入炼虚,但星辰王血与扎实根基让他战力远超同阶,枪法精妙,力量雄浑,已将那头豹王压制住,取胜只是时间问题。
慕容雪那边更是飘逸。她的冰魄剑意对血牙豹这种气血旺盛、速度见长的妖兽克制明显。剑光所过,寒气弥漫,血牙豹王的速度大减,引以为傲的利爪和獠牙覆盖上厚厚的冰霜,动作僵硬,被慕容雪神出鬼没的剑光在身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冰蓝剑痕,败象已露。
首领被瞬间斩杀一个,另外两个也被压制,剩下的血牙豹群顿时出现了骚乱,凶性大减。
护卫们士气大振,在赵刚、孙武的指挥下,结阵反击,弓弩齐发,法宝光芒闪耀,与豹群厮杀在一起。
战斗持续了约莫一炷香时间。
星宇一枪洞穿了对手的心脏,星辰之力爆发,将其内脏绞碎。慕容雪也抓住机会,一剑刺穿了豹王的咽喉,极寒剑气冻结其生机。
三头豹王尽数伏诛,剩下的血牙豹群失去首领,哀嚎着四散逃入密林深处,留下了二十多具尸体。
护卫们也有十余人受伤,但无人死亡,已是最好的结果。
清理战场,收集有价值的妖兽材料(血牙豹的皮毛、利爪、獠牙、妖丹都是不错的材料),救治伤员。车队休整了半个时辰后,再次上路。
经此一战,林枫三人的实力在车队中已然如同神明。钱管事和众护卫的感激与敬畏无以复加,沿途更加殷勤周到。
又前行了两日,蛮荒古林的景色再次发生变化。古树逐渐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茂盛的、颜色各异的奇异灌木和藤蔓,空气中开始弥漫着淡淡的、混杂着草药与腥臊的古怪气味。远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连绵起伏的、更加巍峨苍茫的山脉轮廓。
“前面就快出蛮荒古林边缘了,再往前,是‘百兽原’与‘巫蛊丘陵’的交界地带,那里开始有半妖部落和巫蛊修士活动。”墨衡对照着地图和周围环境,向林枫介绍道,“百兽城是万兽山在百兽原建立的前哨城市,以驯兽、御兽闻名,也是通往更西南十万大山的重要枢纽。”
阿星手中的布片,此刻已经变得滚烫,指向明确地偏向西方,那里正是巫蛊丘陵的方向。她小脸上满是激动和忐忑:“林大哥,感应……非常强烈了!就在那边!好像……离我们不太远了!”
林枫目光微凝。巫蛊丘陵,那是五毒教和一些古老巫祝部落的地盘,环境更加险恶诡异,擅长用毒、蛊、咒术,与中域主流修仙文明格格不入,行事亦正亦邪。若遗族线索真的指向那里,恐怕会平添许多变数。
“先到百兽城,安顿下来,再作打算。”林枫做出决定。贸然进入巫蛊丘陵寻人,太过冒险。百兽城作为区域枢纽,消息灵通,或许能打听到关于巫蛊丘陵内部,尤其是与星辰之力或遗族相关的信息。
就在车队即将驶出最后一片密林,前方已然能望见开阔草原地貌时,异变再起!
“嗖嗖嗖!”
数支闪烁着幽绿光芒、箭簇奇形怪状、仿佛由某种骨骼打磨而成的箭矢,从侧前方的灌木丛中疾射而出,目标并非护卫或修士,而是车队最前方的几头驮山兽!
箭矢速度奇快,且轨迹刁钻,带着一股阴寒的腐蚀气息!
“敌袭!保护驮兽!”赵刚急吼。
然而箭矢已然及体!那几头皮糙肉厚的驮山兽被箭矢射中,伤口处立刻冒出嗤嗤白烟,发出痛苦的悲鸣,动作变得迟缓,眼看就要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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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驮兽倒下,货物倾覆,车队将陷入混乱!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无形的、柔和的星光屏障瞬间在驮兽身前展开!
“噗噗噗……”
幽绿箭矢射在星光屏障上,如同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地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未掀起。
林枫的身影出现在车队最前方,目光冷冽地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藏头露尾的鼠辈,滚出来。”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如同重锤敲在隐藏者的心头。
灌木丛一阵晃动,数十道身影从中窜出,拦在了车队前方。
这些人打扮古怪。他们大多穿着由兽皮、羽毛、骨骼简单缝制的衣物,脸上涂抹着五颜六色的油彩,头发脏乱,或编成小辫,或披散着。手中武器也五花八门,有骨刀、石斧、吹箭、还有一些镶嵌着不知名宝石或虫壳的奇异法杖。他们身上散发着驳杂但凶悍的气息,修为从筑基到金丹不等,为首三人,两个是元婴后期,一个竟是化神初期!
这化神初期修士是个干瘦的老者,脸上皱纹如同树皮,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手中握着一根顶端镶嵌着暗红色宝石、雕刻着毒虫图案的木质法杖。他死死盯着林枫,尤其是看到他轻易挡下箭矢的手段,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更多的是贪婪和凶狠。
“外来的肥羊,留下货物和一半的女人,饶你们不死!否则,让你们尝尝‘血牙部落’巫蛊之术的厉害!”那化神初期的干瘦老者操着生硬的中域通用语,声音沙哑难听。
血牙部落?似乎是活跃在这一带的半妖或蛮荒部落之一,以劫掠过往商队为生,凶名在外。
“血牙部落?”钱管事脸色发白,显然听说过这个部落的凶残。他求助地看向林枫。
林枫眼神冰冷。这些蛮荒部落,行事毫无顾忌,视人命如草芥,既然撞上了,就没必要留情。
“一个不留。”他淡淡吐出四个字。
话音刚落,星宇和慕容雪已然出手!
银色枪芒与冰蓝剑光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划破空气,斩向那群蛮荒劫匪!
战斗,瞬间爆发!但结局,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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