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婵看着他骤然紧绷的下颌线和那双努力掩饰却依旧泄露出惊涛骇浪的眼睛,心中愧疚更甚。
她立刻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紧紧贴在他胸口,声音闷闷地传来:“不想了……头有点疼。夫君,我不想了。”
感受到她的依赖和回避,李莲花心中那点暴躁的醋意奇异地被一种混合着心疼和更强烈占有欲的情绪取代。
他收紧手臂,将她更深地按入怀中,下巴重重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带着不容错辨的宣告:“不想就不想。婵儿,记不起来也没关系。你现在有我。”
记不起来最好!永远别想起来!那个什么Jian二哥,最好永远消失在记忆里!
他心里恶狠狠地想着,手臂箍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把她脑海里那点关于别人的残影彻底挤出去。
杨婵在他怀中轻轻“嗯”了一声,手臂也环紧了他,带着全然信任的依恋。
这依赖的姿态稍稍抚平了李莲花心口的酸涩,但那股危机感并未消失,反而催生出一股更强的决心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委屈。
我整天提心吊胆,哄着捧着,生怕夫人有一点点不开心,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二哥”倒好,影子都没见,就能让夫人这么牵挂?
还“很重要的人”?能有我重要?能有我日夜相伴、倾心相待重要?
他越想越觉得憋闷,一种类似被比下去、甚至可能“替代”的恐慌悄然滋生。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幼稚的委屈感——
我才是你的夫君啊……你怎么能,哪怕是想不起来的时候,都觉得别人比我“重要”呢?
这委屈不能明说,只能化作更深的拥抱,和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一个带着懊恼和自嘲的撇嘴。
他心里已经把那个模糊的“Jian二哥”骂了八百遍,从“装模作样”到“阴魂不散”,什么词解气用什么……
“等大家病症都稳定了,”杨婵的声音将他从内心戏里拉回,她继续着之前被打断的话题,语气更加温柔“我们便一起回云隐山,去看师娘,好不好?但现在,至少先写封信,报个平安,让师娘知道,她的相夷还活着,还成了家,有她这个徒媳在照顾了。”
她特意加重了最后一句,抬眼看他,眼中带着安抚和明确的归属意味。
这句话像一剂强心针,瞬间击散了李莲花心中大半的阴霾和那点说不出口的委屈。
对,我是她入了户籍的夫君,是师娘承认的徒媳。
我们是一家人。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一热,那股偏执的独占欲终于找到了坚实的落脚点。
“回家……”他喃喃重复这两个字,这一次,带着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渴望。
他不仅要带她回云隐山,更要让她彻底把这里,把有他的地方,当作唯一的家。
“好。”他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已然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坚定,只是眼底深处,那簇因危机感而燃起的、要变得更强大更无可替代的火苗,烧得更旺了。“婵儿,你说得对。我这就给师娘写信。”
他起身走到书桌前,铺开信纸,研墨提笔。这一次,笔尖沉稳,落笔坚定。
杨婵走到他身旁,为他轻轻拨亮灯花,室内一片暖融。
他侧头看了一眼她。
烛光下,她的侧颜温柔静谧。
我的。 他再次在心里重重强调。
然后落笔,笔锋带着前所未有的力度,仿佛要将所有不安和决心都灌注进去:
“师娘尊前:不肖弟子相夷,稽首再拜。一别多年,音讯全无,累师娘挂念忧心,实乃弟子大罪……”
窗外月色宁静,长安居内室灯火温暖。
他的婵儿就在身旁。
而他,绝不会给任何“Jian”留半点机会。
信写完了,墨迹未干。
李莲花放下笔,看着那封承载着愧疚与决心的信,心中那坛翻腾的醋却仍未完全平息。
那个“Jian二哥”像根细刺,扎在他心尖上,不深,却时时提醒着存在感。
杨婵见他写完信,却仍对着信纸出神,眉宇间似乎还凝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郁色,便柔声开口,将他的思绪拉回当下:“夫君,信既已写好,我们是不是也该想想,给师娘备些什么礼物带去?师娘平日……可有什么喜欢的?”
李莲花闻声转头,下意识地便答:“师娘她……”
话刚开了个头,他脑子里却像有根弦被猛地拨动了一下。
师娘……二哥……Jian……礼物……
几个词毫无逻辑地跳在一起,搅得他心神一乱。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时,那句脱口而出的话已然变了调:
“师娘她……应该不会喜欢‘二哥’吧?”
话音落下,满室寂静。
李莲花自己也愣住了。
杨婵正执着一支小狼毫,在旁边的纸上记着“云隐山”、“礼物”等字样,闻言笔尖一顿,一滴墨悄然在“物”字旁晕开一小团。
她缓缓抬起头,清澈的眸子望向李莲花,里面盛满了困惑、讶异,以及一丝极力忍住的、荒唐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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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她声音轻轻的,带着不确定,“你刚才……说什么?”
李莲花这才彻底回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
一股热气“腾”地冲上头顶,耳根瞬间红透。
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掩饰:“不,不是!我是说,师娘她喜欢清静,可能不喜太多人打扰……不对,我是说礼物……”
他越说越乱,那句“不会喜欢‘二哥’”像个魔咒一样在脑子里盘旋不去,搅得他语无伦次。
杨婵看着他这副罕见的慌乱模样,再联想前因后果,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她放下笔,以袖掩唇,却还是没忍住,肩膀轻轻颤动起来,最终化为一声极轻的、带着气音的闷笑。
“夫君……”她好不容易止住笑,眼角却已笑出了些许湿润,声音里满是无奈的纵容,“你方才……是在想‘二哥’,还是在想师娘?”
“我当然是在想师娘!”李莲花立刻挺直背脊,义正辞严地声明,只是那飘忽的眼神和通红的耳廓出卖了他。
“哦?”杨婵微微挑眉,指尖轻轻点了一下他面前信纸末尾的某个字。
李莲花低头一看,顿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最后一行“伏惟师娘珍重”的“重”字末尾,竟被他心不在焉地拖出了一道歪歪扭扭的、小小的墨痕,乍一看,竟有几分像是个潦草的……“二”字?
“这是……”他试图辩解。
“嗯,看来夫君‘想’得很是专注呢。”杨婵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眼底的笑意却满得快要溢出来。
李莲花:“……”
他默默地将那张信纸往自己这边挪了挪,试图用袖子挡住那个“罪证”,脸上热意未消,心里却已经把那个害他出糗的“Jian二哥”又翻来覆去地“问候”了好几遍。
都怪这劳什子的“二哥”!害他在婵儿面前如此丢脸!
杨婵见他这又羞又恼、偏还强作镇定的样子,心软得一塌糊涂,也不再逗他。
她重新铺开一张干净的纸,温声道:“好了,夫君。我们不闹了。来,好好想想,师娘究竟喜欢什么?是爱品茶,还是爱侍弄花草?或是喜欢些雅致精巧的小玩意?我们一件一件列出来,好好准备,可好?”
她的声音温柔而专注,仿佛刚才那段小插曲从未发生。
李莲花看着她沉静的侧脸,心中那点因“二哥”而起的浮躁和醋意,终于被这熟悉踏实的温情抚平。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也收敛心神,认真思索起来,“师娘她……最爱师父当年从南疆带回的那株素心兰的香气,也喜欢用山泉水烹云隐山特有的雾凇茶……”
烛光下,两人头挨着头,低声商量着礼单,偶尔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轻响。
窗外的月亮静静照着,将这片小小的温暖与安宁,拢在怀里。
至于那个让李门主耿耿于怀、甚至因此闹了笑话的“Jian二哥”?
至少在此刻,在这满室暖融的灯火与温情面前,似乎也变得……没那么紧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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