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声清脆的响指声在大殿内响起。
所有的画面如同镜面破碎，瞬间崩塌。
飞舞的雪花继续落下，长明灯的火焰重新跳动。
时间回到了“第一日”的早晨。
沐风刚刚说完那句“由弟子沐风全权负责”，正保持着拱手的姿势，等待师尊的准许。
然而下一秒，他整个人猛地一晃，像是刚从一场大梦中惊醒。
不仅仅是他，炎阳、凌雪，以及在场的所有弟子，都露出了一脸茫然的神色。
“怎么回事？我刚才不是在给小师弟送馒头吗？”炎阳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里空空如也。
“咦？我不是在演武场吗？怎么又回大殿了？”凌雪揉了揉眼睛。
记忆与现实的错位，让他们的大脑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沐风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他看着自己拱起的手，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林霖，脑海中那“七天”的记忆清晰无比。从失望到愤怒，再到最后的恶语相向。
“幻术……是师尊的水月梦境？”
沐风脸色骤变。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石板上。
“师尊！弟子知错！”
沐风的声音颤抖，带着深深的愧疚，“刚才梦境之中，弟子心性浮躁，未能尽到师兄的责任，反而对小师弟恶语相向，甚至出言驱赶。这是师尊对弟子的考验，弟子……搞砸了。”
他以为，这是裴雨涵特意设下的局，用来敲打他的傲慢。
“弟子愿领责罚，去思过崖面壁三月！从今往后，弟子定当对小师弟……”
“够了。”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裴雨涵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的脸色煞白，没有一丝血色，胸膛剧烈起伏着。
她根本没有在听沐风的忏悔。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在林霖身上，那眼神中不再有审视，不再有怀疑，只剩下一种面对未知恐怖时的战栗，以及孤注一掷的决绝。
如果连人心最细微的变化都能被预知，如果连七天后一个馒头的热度都能被算准。
那么林霖口中的那个“未来”，那个寒宫覆灭、世界崩塌的未来，也绝对不是谎言。
“林霖。”
裴雨涵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林霖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平静地看着她：“师尊，赌局结束了。”
“不用等到晚上。”
林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还没回过神来的师兄师姐，最后目光落回到裴雨涵脸上，“因为我已经没时间了。多耽误一秒，那个东西醒来的概率就大一分。”
裴雨涵深吸一口气，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
刚才的清冷宫主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位傲绝天下的剑仙。
“沐风。”
“弟子在。”沐风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今日起，封锁山门。任何人不得出入，违者，斩。”
沐风猛地抬头，满脸惊愕：“师尊？发生什么事了？”
裴雨涵没有解释。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林霖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冰凉刺骨，还在微微颤抖。
“你说的那个方舟基地。”
裴雨涵盯着林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在哪里？”
林霖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过去。
“极北冰原，坐标北纬88度，东经12度。地下三千米。”
裴雨涵点了点头。
“锵——”
一声龙吟般的剑鸣响彻大殿。
长剑剑出鞘，悬浮在二人脚下。
“走。”
只有一个字。
没有任何废话，没有收拾行囊，甚至没有给其他弟子留下一句多余的解释。
一道刺目的剑光冲天而起，直接撞碎了大殿顶部的穹顶，裹挟着漫天风雪，朝着极北的方向呼啸而去。
只留下大殿内一群目瞪口呆的弟子，望着头顶那个破开的大洞，久久无法回神。
半晌后，三师姐凌雪张大嘴喃喃道：“乖乖，师傅和小师弟私奔了？”
……
另一边。
特调局里，正在监视林霖的苏瑶也同样瞪大了眼睛。
她看见林霖的定位信息瞬间消失，再次出现已经在几百公里外的地方。
“他这是要逃跑？”妍希满脸疑惑。
昨天都还好好的，怎么过了一晚上就变了。
“不对！”苏瑶脸色一变，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击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就这一会的功夫，林霖的定位又出现在几百公里外。
很快，电脑上出现了林霖移动轨迹，并且计算出他可能前进的方向。
“这是……”两女对视一眼，“他要去方舟基地？”
…………
高空之上，九天罡风如刀割般呼啸，脚下的雪山如白色的巨龙向后飞掠，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道破空的剑光。
裴雨涵撑起护盾，将林霖牢牢护在身后。
她的背影依旧纤细挺拔，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毅，但那微微颤抖的睫毛却出卖了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绪。
沉默在狭窄的护盾空间内蔓延，只有风声在耳边回荡。
“林霖。”
良久，裴雨涵终于开口，声音混在风中，显得有些飘忽不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与迟疑。
“嗯？师尊，我在。”林霖看着她的背影，轻声应道。
“你之前说……你是来自未来，是我未来的……道侣。”裴雨涵顿了顿，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问出这半句话，“那是真的吗？未来的我……真的会……”
她没有说完，但林霖明白她的意思。
她是高高在上的寒宫宫主，修的是太上忘情道，守的是清规戒律。要让她相信自己会为了一个弟子打破这一切，甚至结为道侣，这比相信世界末日还要困难。
林霖心中一痛，却又涌起一股暖流。
他上前半步，虽然没有触碰她，但气息却与她更加贴近。
“是真的，师尊。”林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未来的你，或者说七天后的你，甚至帮弟子剑斩核弹！”
“你甚至还说……”
【但若是有谁，敢再打我夫君的主意……”】
【上穷碧落下黄泉，本座必将其挫骨扬灰，神魂俱灭！”】
【听懂了吗？！】
裴雨涵的身子猛地一颤。
“我……竟然会说出这种话？”她喃喃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却又隐隐有着某种释然。
她微微侧过头，虽未完全转身，但眼角的余光却落在了身后的少年身上。
“那……我们后来，过得好吗？”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林霖的眼神瞬间变得很奇怪。
“好，也不好。”
“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好。但这个世界不好……”
裴雨涵沉默了片刻。
她转过头，不再看他，而是重新看向前方那片充满未知的风雪。
但这一次，她的眼神中少了几分迷茫，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柔情与决绝。
“如果……”
“如果我们这次去了，真的能杀了他吗？”她轻声问道，声音不再颤抖。
“不知道。”
林霖实话实说，“但我知道，如果这次不去，我们就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了。”
“好。”
裴雨涵突然反手握住了林霖的手。
她的手掌冰凉，却极其用力，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仿佛要将这一刻的温度刻入骨髓。
“那便去。”
“既是未来的道侣，那便信你这一回。”
她的声音恢复了清冷，却多了一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气。
“就算是死，师尊也死在你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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