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但今日农庄的天空,却仿佛被无形的墨汁与紫毒反复浸染,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重。东方天际那永恒的裂隙紫光,不再只是遥远背景中的不祥点缀,而像是活了过来,不断吞吐着更加浓郁的光晕,将低垂的云层染成一片污秽的暗紫色。
空气中硫磺与臭氧的气味浓烈得呛人,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的腐败气息,那是深渊能量高度富集的标志。连风都似乎变得粘滞,从峡谷方向吹来,带着清晰的、仿佛无数细碎骨片摩擦的诡异声响,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针对生命本身的恶意。
农庄的围墙在连夜加固下又加高加厚了一截,削尖的木桩密密麻麻,在昏暗的天光下如同巨兽交错的獠牙。围墙内侧,新搭建的简易了望塔上,守卫们紧握着武器,眼睛因长时间瞪视而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围墙外那片被越来越浓的紫黑色雾气缓缓侵蚀的土地。
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种山雨欲来、黑云压城的压抑感,比任何明确的敌情通报都更加真实,更加令人心悸。
主屋大厅,临时作战室的烛火彻夜未熄。林越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锐利和冷静,只是深处隐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凝重。他换上了一身便于活动的深色劲装,外套着一件从工坊仓库找出的、带有轻微防护效果的皮甲,后背的伤口被妥善包扎,动作间仍有些许滞涩,但已不影响基本的活动。
长桌上摊开着最新的侦查报告、防御部署图和物资清单。埃利奥特法师、加雷斯副官、雷蒙、艾莉娅、汉斯,以及刚刚被紧急召唤过来的维拉(她似乎从不需睡眠),全部聚集在此。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东、南、西三个方向,距离农庄一里到两里范围内,魔物活动痕迹在过去的四个小时内激增了至少三倍。”艾莉娅指着地图上密密麻麻新标注的红点,“种类混杂,从最低级的腐食犬、骸骨魔,到更麻烦的影魔、喷毒蜥蜴,甚至发现了少量深渊潜伏者(一种擅长钻地偷袭的中级魔物)的掘土痕迹。它们没有立刻进攻,像是在……等待,或者被某种力量约束在一定范围内,进行包围和施压。”
“北面情况稍好,通往磐石镇的方向魔物痕迹较少,但也不安全。”雷蒙补充道,他脸上带着连夜指挥布防的疲惫,“按照大人之前的命令,我们已经将非战斗人员,包括妇女、儿童和部分老弱,分批向更北方的几个预先勘察过的隐蔽山洞转移,由部分护卫和志愿者护送。但粮食和武器只能携带少量,如果被困时间过长……”
“我们必须尽快打破这个包围,或者在其完全合拢、发起总攻之前,完成对‘掘墓者’的打击。”加雷斯副官沉声道,手指重重敲在代表腐骨峡谷的红叉上,“被动防守,只有死路一条。我的突击队已经准备就绪,十二个人,最低都是初阶战士以上的水准,配合熟练,可以执行强行开路和掩护任务。但需要明确的进攻时间和路线,以及……发射阵地的绝对安全。”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林越和埃利奥特。
林越看向法师:“节点引导法阵的准备情况?”
埃利奥特揉了揉眉心,显然也消耗不小:“维拉女士协助下,基础增幅和定向法阵已经在节点外围布置完成。利用净光兰萃取液和我的秩序能量,我们暂时稳定了节点最核心的几个纠缠点,使其能够接受外部能量输入并提供相对稳定的‘通道’。但是,林越阁下,我必须再次强调,这个方案未经测试,成功率难以预估,且对主控者(我本人)的精神力和魔力储备要求极高。一次引导后,我至少会暂时失去大部分施法能力。”
“一次就够了。”林越的目光扫过众人,“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埃利奥特法师,请务必保重,您的力量至关重要。”
埃利奥特郑重地点了点头。
“格鲁姆那边呢?”林越问,这是他最关心也最担忧的一环,“武器进度如何?”
提到格鲁姆,大厅内的气氛明显一滞。艾莉娅和雷蒙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汉斯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格鲁姆工程师……一直在工坊里,不许任何人打扰。他让护卫送出来的消息说,第二台发射器已经完成,第三台正在收尾。破甲弹……已经完成了七枚,但他要求提供更多的高纯度储能水晶碎片,说是要进行‘关键性升级’。”
“关键性升级?”林越皱眉,“测试的时候不是已经成功了吗?为什么还要在这么紧张的时候冒险改动?”
“他不肯说具体内容,只是反复强调能‘极大提升穿透力和杀伤效果’。”汉斯无奈道,“送东西进去的护卫说,格鲁姆先生的样子……有点吓人,眼睛红得厉害,说话又快又急,不太像平时……”
林越的心沉了下去。他最担心的事情正在发生。奥术心智核心的影响,在格鲁姆身上表现得越来越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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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看看。”埃利奥特站起身,脸色严肃,“我需要确认他的精神状况和那些‘升级’是否安全。”
“我和您一起去。”林越也站了起来,“维拉女士,农庄外围的警戒和情报,尤其是银月城方向的动静,请您多费心。加雷斯副官,雷蒙,你们继续完善突击和防御方案,随时待命。艾莉娅,你协助汉斯,确保后勤和人员转移不出岔子。”
分工明确,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
工坊,武器试验区。
这里的空气比农庄外部更加灼热和躁动。金属熔炼和能量激荡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带着危险意味的“工业”氛围。两台完成的重型弩炮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蹲伏在试验区两侧。第三台的框架也已搭建完毕,几个构装体辅助臂正在格鲁姆的遥控下,进行着精密的部件安装。
而格鲁姆本人,正趴在工作台前。工作台上,三枚已经完成蚀刻的瑟银破甲弹被拆开了尾部引信模块,露出了内部更加复杂的结构。他正用一把特制的、闪烁着不稳定奥术光芒的刻刀,小心翼翼地在弹体内壁某些关键符文节点处,添加着一些极其细微、纹路扭曲怪异、与周围原有符文风格迥异的新线条。
他的动作稳定得近乎机械,眼神专注到空洞,嘴里念念有词,全是各种复杂到极致的参数和能量流公式。他胸前那个符文挂件不再散发任何温度或光芒,仿佛已经与他融为一体。而他裸露的手背和脖颈皮肤下,隐约可以看到一丝丝极其淡薄、如同毛细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正随着他的呼吸和魔力流动,微微明灭。
当林越和埃利奥特走进试验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格鲁姆。”林越沉声唤道。
格鲁姆身体微微一震,手中的刻刀停顿了零点一秒,然后继续落下,完成了最后一笔。他缓缓直起身,转过头。
看到他的正脸,林越和埃利奥特都是心中一凛。
格鲁姆的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眼窝深陷,那密布的血丝几乎要将眼球染红。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的眼神——原有的地精特有的机灵、好奇甚至偏执的狂热,都淡化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高效的、仿佛剥离了大部分情绪的“理性”。就像他正在加工的不是决定生死的武器,而是一组普通的齿轮。
“大人,埃利奥特法师。”格鲁姆的声音有些沙哑,语速平直,“你们来得正好。看,我对破甲弹进行了终极优化。”他指向工作台上那三枚被改动的弹体,语气里带着一种异样的“献宝”感,“我引入了‘不稳定能量坍缩阵列’,与原有的‘锋锐穿透’符文耦合。理论计算表明,命中瞬间引发的微型奥术奇点效应,能将穿透力提升百分之两百以上,对能量护盾的瓦解效率提升百分之一百五十。铝热剂舱室我也改进了配方和封装,确保奇点效应后能最大程度灌入目标内部持续燃烧。”
他侃侃而谈,数据精确,逻辑清晰,却让听者遍体生寒。
“格鲁姆!”埃利奥特法师厉声打断他,上前一步,短杖上的蓝宝石光芒照亮了格鲁姆的脸,“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不稳定能量坍缩阵列’!那是古代奥术战争中被严格禁止的禁忌技术之一!它极不稳定,对载体(弹体)材料的要求苛刻到近乎不可能,稍有差池,别说命中目标,在发射架上就可能自爆!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格鲁姆面对埃利奥特的质问,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反而歪了歪头,用一种近乎天真的疑惑语气回答:“禁止?为什么?它的效率如此之高。知识……来自核心。它提供了最优解。至于稳定性……”他指了指弹体,“我重新计算并加固了瑟银合金的微观结构,使用了核心提供的特种淬火工艺。自爆概率低于百分之三十五,在可接受范围内。”
“百分之三十五?!”林越倒吸一口凉气,“这叫可接受范围?!格鲁姆,你看看你自己!你还正常吗?!”
格鲁姆似乎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的、带着暗红纹路的手,又摸了摸自己冰冷的脸颊。“我……我很正常,大人。前所未有的好。思维清晰,效率最大化。为了制造出能杀死那个怪物的武器,一些风险是必要的。核心……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试验区深处,那悬浮的奥术心智核心。
埃利奥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瞳孔骤缩。以他高阶法师的敏锐感知,他能清楚地“看”到,此刻那核心散发的蓝白色光芒中,混杂着清晰可见的、如同血管般脉动的暗红色能量流!这些能量流正通过工坊修复的能量网络,与格鲁姆,尤其是他胸前那个挂件,以及他身体内逐渐增多的暗红纹路,形成一种隐晦而邪恶的连接!
“是它!那个核心在影响你!侵蚀你!”埃利奥特低吼道,手中短杖光芒大盛,一道净化与驱散的灵光射向格鲁姆,“立刻断开和它的联系!停下你手头危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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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灵光在接近格鲁姆身前半尺时,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冰冷粘滞的力场,竟然被扭曲、偏折,消散于无形!格鲁姆胸前挂件微光一闪。
格鲁姆后退半步,眼神中的冰冷“理性”被一丝警惕和淡淡的……敌意取代?“埃利奥特法师,请不要干扰我的工作。核心在帮助我们。没有它,我们造不出这样的武器。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完成最后几枚弹体的升级。”
“格鲁姆!听从命令!”林越上前,试图用继承者的权限压制。
但格鲁姆只是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得近乎偏执:“抱歉,大人。但在武器制造完成之前,任何可能降低其最终效能的命令,我都无法遵从。这是为了胜利。” 他转过身,重新拿起了刻刀,对两人不再理会,完全沉浸回自己的“优化”世界中。
林越和埃利奥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无力。格鲁姆显然已经被深度影响,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被“控制”了。强行阻止,可能会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甚至可能毁掉已经完成的武器。
“先离开这里。”埃利奥特压低声音,拉着林越退出试验区。一直退到听不到格鲁姆低语的地方,他才面色铁青地说:“那个核心……它的问题比我们想象的严重得多!它不是在辅助,它是在按照某种冰冷、残酷的逻辑,重塑格鲁姆的思维,将他工具化,以达成‘制造最强武器’这个目的!它根本不在乎使用者的死活,也不在乎武器是否稳定!”
林越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能强行关闭或隔离那个核心吗?”
“很难。它与工坊基础能量网络连接太深,强行剥离可能引发整个工坊的能量反噬。而且……”埃利奥特苦笑,“我们现在需要它提供的武器,或者说,格鲁姆在它影响下制造的武器。这是我们对抗‘掘墓者’最大的希望,哪怕这希望带着剧毒。”
这真是一个残酷的两难抉择。
“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林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假设格鲁姆制造的升级版破甲弹可以使用,但风险极高。那么,我们的作战计划必须包含应对发射失败、甚至发射器自爆的预案。突击队和发射阵地的安全距离需要重新评估。”
埃利奥特沉重地点头:“我会在节点引导法阵中,加入一个强力的应急防护结界,尽量覆盖发射阵地区域。但效果……有限。”
两人正商议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艾莉娅脸色严峻地快步走进工坊通道。
“大人!埃利奥特阁下!围墙南侧!魔物开始试探性进攻了!”
……
农庄南侧围墙。
这里的雾气相对稀薄,但地面不知何时隆起了一个个土包,土包中不断钻出拳头大小、甲壳紫黑、口器狰狞的甲虫——深渊掘地虫的工兵变种。它们数量众多,如同潮水般涌向围墙,用锋利的颚肢啃咬着木桩根基,分泌的酸液腐蚀着木材,发出滋滋的声响。
围墙上,护卫们用长矛奋力捅刺,用弓箭点射,但甲虫实在太多,杀之不尽。更麻烦的是,在甲虫群的掩护下,十几只动作迅捷如鬼魅的影魔,紧贴着地面和阴影,悄然逼近,寻找着防御的缝隙,试图攀爬或直接穿越围墙。
“倒火油!点火!”负责这段防线的雷蒙大吼。
几桶预先准备的、混合了易燃树脂的火油被倾倒下去,随即火箭射落。轰的一声,烈焰在围墙脚下蔓延开来,将大量甲虫吞噬,烧得噼啪作响,刺鼻的焦臭味弥漫。影魔也被火焰逼退,发出尖利的嘶叫。
但火焰也照亮了更远处的景象——在雾气与黑暗的交界处,更多影影绰绰的身影在晃动,有体型更大的掘地虫兵蚁,有佝偻着身躯、手持骨刃的骸骨魔武士,甚至能看到几头如同小型攻城锤般的、披着厚重骨板的“践踏者”魔物的轮廓。
这仅仅是一次试探。真正的攻击,尚未开始。
了望塔上,林越和埃利奥特面色凝重地看着下方。魔物的组织性和针对性,明显提升了。它们似乎在被某种统一的意志调度。
“它们在学习,在消耗我们的防御物资和体力。”埃利奥特低声道,“真正的攻击,可能会在我们最疲惫的时候,或者……在我们准备对峡谷发动攻击的关键时刻。”
林越握紧了拳头。时间,真的不站在他们这边。
“加雷斯!”他回头喊道。
“在!”加雷斯副官全副武装,快步上前。
“你的突击队,提前进入待命状态。我们需要在总攻发起前,先清理掉农庄外围最具威胁的几股魔物集群,尤其是那些‘践踏者’和可能隐藏的深渊潜伏者。有问题吗?”
加雷斯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却燃起战意:“没问题!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给我两个小时,我带人出去冲杀一阵!”
“不,不是冲杀。”林越目光冰冷,“是精准清除。利用维拉女士侦查到的情报,制定快速打击路线,一击即退,绝不恋战。目标:打乱它们的部署,延缓合围速度,为我们最后的行动争取时间。艾莉娅会带一队射手为你们提供远程掩护。”
“明白!”加雷斯领命,立刻下去准备。
林越又看向埃利奥特:“法师阁下,农庄的整体防御,需要您的法术支持。尤其是预警和反隐形方面。”
“交给我。”埃利奥特点头,“我会在围墙上布置警戒符文和反隐力场。另外,工坊里还有一些能用的、小型的自动警戒构装体,我可以尝试激活它们,加强巡逻。”
安排完这些,林越独自走到围墙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望着腐骨峡谷方向那愈发明亮的紫光,感受着脚下大地深处,世界树根系传来的、比以往更加清晰的不安与悸动。
他能感觉到,“掘墓者”的意志正在变得越发活跃,对农庄的“关注”也越发露骨。那种被当成猎物标记的感觉,如芒在背。
他摸了摸怀里的地契钥匙。冰冷的触感下,似乎又多了一丝滚烫。
“快了……”他低声自语,“就快到了结的时候了。”
无论是对深渊,还是对内部的隐患。
……
与此同时,银月城,公爵城堡,议事厅。
气氛同样凝重,却多了几分贵族式的虚伪、猜忌与暗流汹涌。
长桌两侧,坐着银月公爵麾下最重要的几位大臣和将领,以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血月侯爵。银月公爵本人,一位头发花白、面容威严却难掩疲惫的老者,端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黑曜石桌面。
“……综上所述,埃利奥特·星辉法师通过最高级别的奥术传讯,确认了‘叹息之墙’外腐骨峡谷区域,正在孕育一头接近完全体的深渊领主,代号‘掘墓者’。其威胁等级为‘毁灭性’,完全降临时间预估在四十至五十小时之内。他请求立刻调动‘银月之刃’军团主力、至少两个满编法师中队,以及所有可用的重型城防器械,前往边境构筑防线,并在其完全降临前,组织精锐力量进行先发制人的打击。”
汇报的是军务大臣,一位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伤疤的老将军。他的声音平稳,但眼神深处也带着忧虑。
话音落下,议事厅内一片寂静,只有壁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接近完全体的深渊领主……”财政大臣,一个胖乎乎、眼神精明的中年人擦了擦额头的汗,“调动‘银月之刃’军团主力?还要两个法师中队?所有重型器械?这……这耗费太大了!而且边境那种地方,后勤补给线漫长,魔能环境恶劣,部队的维持和作战成本会高得难以想象!万一……万一失利,银月城将元气大伤!”
“如果让它完全降临,肆虐开来,损失会比出动军队大千万倍!”军务大臣怒目而视,“别忘了三百年前的‘紫疤战役’,仅仅是一头成长期的深渊领主,就毁了三个边境男爵领,军民死伤超过五万!”
“情况未必有那么糟。”一个阴柔的声音响起,来自坐在血月侯爵下首的一位瘦高文官,他是侯爵的心腹,也是城里的情报头子之一,“埃利奥特法师的预警固然重要,但我们也收到了其他……不太一样的消息。”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他。
文官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根据我们的一些渠道了解,那片所谓的‘诅咒之地’,最近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占据,建立了一个农庄。这个年轻人似乎掌握了一些古代技术,能够净化土地,甚至可能……发现并控制了一处古代奥术遗迹。而埃利奥特法师,正是奉命前去调查此事的。如今,他发回如此严重的预警,却对遗迹和那个年轻人的情况语焉不详……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份预警的真实性,或者……背后是否另有目的?”
他巧妙地将怀疑的种子种下。暗示埃利奥特可能被那个农庄主控制或收买,故意夸大危机,以获取银月城的军事支援,来保护他的“地盘”和“宝藏”;或者,是想借银月城的力量,去清除深渊威胁,他自己好独占遗迹。
血月侯爵适时地冷哼一声,开口了,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我的儿子凯尔,就在昨日,带着我麾下最精锐的二十名战士,前往那片区域进行‘例行巡逻’,至今音讯全无!而在他们失踪前,最后接触的,正是那个农庄的人!我怀疑,埃利奥特和那个农庄主,根本就是一伙的!他们设下陷阱,害了我的人,现在又想欺骗公爵大人,调走军队,好让他们从容瓜分古代遗迹的财富!”
这指控极其严重,且带着丧子(虽然只是怀疑)之痛的悲愤,极具煽动性。
议事厅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不少大臣看向军务大臣和埃利奥特派系的人,眼神都带上了疑虑。
银月公爵的眉头紧紧锁起。他当然不傻,能看出血月侯爵有借题发挥、报私仇并打击政敌的意图。但侯爵的指控,以及埃利奥特报告中刻意淡化农庄和遗迹的细节,也确实存在疑点。深渊领主的威胁可能是真的,但其中是否掺杂了私人利益和阴谋?
“公爵大人!”军务大臣急道,“埃利奥特法师的品行和对银月城的忠诚,多年来有目共睹!他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深渊领主的威胁迫在眉睫,每一分拖延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我们必须立刻出兵!”
“出兵?去哪里?打谁?”血月侯爵冷笑,“是去打那个还不知道在哪里的深渊领主,还是先去‘清剿’那个害了我儿子、可能控制了我们一位高阶法师的叛逆农庄?”
“你——!”军务大臣气得胡子发抖。
“够了!”银月公爵猛地一拍桌子,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压下争吵。
他沉吟良久,缓缓开口:“深渊威胁,不可不防。但内部隐患,也必须查清。传令:第一,命令‘银月之刃’第三、第七步兵联队,第一魔导中队,以及相应的后勤部队,即刻做好开拔准备,向边境方向机动,在磐石镇以北五十里处建立前进基地,保持警戒,但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不得越过既定防线,更不得主动进入‘诅咒之地’范围。”
这是折中的方案,派出部分力量以示对威胁的重视,但又勒紧缰绳,避免冒进。
“第二,”公爵看向那个阴柔的文官和血月侯爵,“由情报部和血月侯爵麾下,联合组成调查组,立刻前往磐石镇及周边区域。任务有二:一,查清凯尔·血月及所部的确切下落;二,调查‘深渊边缘农庄’及其主人林越的详细情况,评估其威胁性及与埃利奥特法师的关系。如有确凿证据表明其危害银月城利益或与深渊勾结……准予便宜行事。”
“便宜行事”四个字,让血月侯爵眼中寒光一闪。这给了他极大的操作空间。
“公爵大人英明!”血月侯爵和文官躬身领命。
军务大臣还想再争,但看到公爵疲惫而决断的眼神,知道事已至此,再多说无益,只能沉重地叹了口气。
会议散去。银月城的援军,将以一种迟缓、谨慎且充满猜忌的方式启动。而另一把更加阴险、目标直指农庄和林越的“刀子”,则被正式派出。
消息通过隐秘的渠道,比军队更早地传向边境。
维拉在农庄外围,通过她独有的方式,截获了这道命令的模糊信息。她水银色的瞳孔在面纱后微微闪动,立刻转身,向着农庄方向疾行。
真正的风暴,从未像此刻这般,从四面八方,同时向着那座孤悬于深渊裂隙边缘的农庄,汇聚而来。
第375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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