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骨峡谷东南侧，距离谷口约一里地的破碎崖壁区域。
这里的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拧出紫黑色的毒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肺叶的刺痛。嶙峋的怪石如同巨兽的獠牙，从被深渊能量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岩壁上狰狞突出。地面上布满大小不一的裂隙，丝丝缕缕带着硫磺味的紫色雾气不断从中渗出，汇聚成低矮的、遮蔽视线的毒瘴。
凯尔·血月勒住缰绳，华丽的银色铠甲在昏沉的天光下也显得黯淡无光。他脸上早先的骄矜已被一层细密的冷汗和难以掩饰的不安取代。身后，二十名精锐私兵同样面色紧绷，紧握着武器，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块岩石的阴影。仅有的两匹驮马不安地踏着蹄子，发出低低的嘶鸣。
“莫伦法师，你确定是这里？”凯尔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努力维持着镇定，但眼神里的慌乱出卖了他。进入这片区域不到半小时，他们已经遭遇了三波小规模魔物的袭扰——几只行动迅捷如阴影的影魔，一小群从地缝钻出的、甲壳坚硬的掘地虫。虽然都被训练有素的私兵快速解决，但那种无处不在的恶意凝视和越来越浓的死亡气息，足以消磨掉任何人的勇气。
灰袍法师莫伦举着一枚不断旋转的探测水晶，水晶中心微弱地指向崖壁上一处被藤蔓（一种干枯发黑、类似触须的植物）半遮掩的裂缝。“地图标注的能量反应源头……就在那裂缝深处，少爷。但这里的魔能干扰太强了，我的探测法术受到严重压制，无法确定内部具体情况。”
霍克队长擦去面甲上溅到的、带有腐蚀性的魔物血液，沉声道：“少爷，情况不对劲。这里的魔物活跃度太高了，而且……您听。”
众人屏息。除了风声和岩石偶尔崩落的声响，从峡谷更深处，隐隐传来一种低沉、缓慢、却带着某种诡异韵律的……刮擦声。像是无数骨片在摩擦，又像是什么巨物在岩石上缓缓蠕动。每一次声音传来，地面都会传来几乎微不可察，却又令人心悸的震颤。
凯尔咽了口唾沫。他想起了父亲派他出来时，似乎隐晦地提过“深渊裂隙近期有些异常”。但他当时被“古代遗迹”和“建功立业”的念头冲昏了头脑，根本没往心里去。现在，他开始后悔了。
“来都来了！”凯尔咬了咬牙，试图用提高的音量驱散恐惧，“不过是一些低级魔物和地形险要而已！莫伦，霍克，带上十个人，跟我进去看看！其余人守住入口，有任何异常，立刻示警！”
他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那会成为整个银月城的笑柄。
莫伦法师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开始低声吟唱，在众人身上施加基础的魔法防护和抵抗毒瘴的法术。霍克队长点出九名最老练的战士，组成锋矢阵型，小心翼翼地向着那道裂缝靠近。
裂缝比远处看起来更宽，足以容纳两人并行。内部黑暗深邃，散发出浓烈的霉味和另一种……难以形容的甜腥腐败气息。墙壁上布满了湿滑的、不知名的暗紫色苔藓，摸上去冰冷粘腻。
“照明。”凯尔低声命令。
几名战士点燃了特制的、掺入荧光粉的耐风火把。跳动的火光勉强驱散了前方十几米的黑暗，却也将扭曲的岩壁和地上散落的、疑似某种大型生物蜕下的角质碎片映照得更加诡谲。
他们深入了大约五十米，裂缝逐渐变得开阔，形成一个天然的石厅。石厅中央，赫然有一个明显是人工开凿的、直径约两米的圆形石台！石台表面刻画着已然模糊、但依旧能看出复杂结构的魔法阵纹路，阵纹的核心处，镶嵌着几块早已失去光泽、布满裂纹的魔法水晶。石台周围，散落着一些锈蚀严重的金属工具碎片和几具……穿着古老样式服饰的骸骨。
“找到了！”凯尔眼睛一亮，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恐惧，快步上前。他踢开一具骸骨，目光落在石台中央。那里有一个凹陷，形状与他怀中那份“地图残片”几乎完全吻合！
“就是这里！古代封印的控制台！”凯尔兴奋地掏出羊皮残片，“莫伦，快看看怎么激活它！宝物一定藏在后面！”
莫伦法师谨慎地上前，他没有立刻放置残片，而是先仔细检查石台和周围的法阵纹路，又用探测法术感知了一番。“少爷……这法阵的能量早已枯竭，结构也损坏严重。而且，这纹路……不像是单纯的封印或宝库禁制，更像是一种……能量引导和传输的中继站，或者……囚笼的控制器？”他的语气带着越来越浓的不确定和疑虑。
“管它是什么！激活了就知道！”凯尔不耐烦地夺过羊皮残片，就要往凹陷处按去。
“少爷，等等！”霍克队长突然厉声喝道，他猛地转头，望向他们来时的裂缝入口方向，脸色骤变，“声音！很多！正在快速接近！”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裂缝入口处传来了留守士兵凄厉的惨叫和兵刃碰撞的混乱声响！但那声音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湿滑粘腻的蠕动声和密集的“嘶嘶”声，正朝着石厅急速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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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战斗！”霍克队长怒吼，和九名战士瞬间结成一个背靠石厅岩壁的圆阵，将凯尔和莫伦护在中间。
火光摇曳的照射下，无数紫黑色的、粗如手臂、布满吸盘和倒刺的触须，如同潮水般从裂缝通道中涌出！它们并非实体魔物，更像是某种庞大存在延伸出的能量肢体！触须所过之处，墙壁上的苔藓瞬间被吸干水分，变得焦黑，岩石也被腐蚀出深深的痕迹。
“深渊侵蚀体！是高等魔物的延伸攻击！”莫伦法师骇然失色，立刻挥舞法杖，“烈焰之墙！”
一道炽热的火墙在通道口燃起，暂时阻挡了触须的涌进。但触须似乎毫无痛觉，前端的在火焰中焦黑脱落，后方的立刻补上，并且分泌出粘稠的紫黑色液体，竟在缓缓压制火焰！
“攻击那些触须的根部！找本体！”霍克队长经验丰富，长剑上爆发出淡红色的战气，一道凌厉的剑气斩向通道深处。
然而，剑气没入黑暗，只传来一声闷响，似乎击中了什么，却未能阻止触须的蔓延。反而像是激怒了黑暗中的存在，更多的触须疯狂涌出，其中几条特别粗壮的，猛地突破火墙残焰，如同标枪般直刺圆阵！
“啊！”一名战士躲避不及，被触须缠住小腿，恐怖的腐蚀力瞬间穿透皮甲，他惨叫着倒地，伤口处黑气弥漫，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稳住！用斗气护体！”霍克目眦欲裂，奋力劈砍着袭来的触须。
凯尔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缩在圆阵中心，手中的长剑都在颤抖。他此刻才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踏入了一个何等恐怖的绝地！什么古代宝藏，什么建功立业，都成了可笑的自杀行为！
莫伦法师不断释放着火球、冰锥、风刃，试图阻挡触须，但效果有限。这些触须似乎对元素魔法有很强的抗性，物理攻击又难以触及它们位于未知深处的本体。
圆阵在迅速崩溃。又有两名战士被触须拖入黑暗，只留下短促的惨嚎。剩下的也个个带伤，战气在急剧消耗。
“少爷！法师阁下！必须立刻撤退！往石厅深处找其他出路！”霍克队长浑身浴血，嘶声喊道。
就在这时，凯尔手中的那张羊皮“地图残片”，似乎受到了石台上法阵残骸，或者周围浓郁深渊能量的刺激，忽然自发地亮起了微弱的、与周围紫黑色格格不入的淡金色光芒！
紧接着，石台上那早已黯淡的法阵纹路，竟然也像回光返照般，一缕缕极淡的金色丝线亮起！虽然断断续续，却与羊皮残片产生了共鸣！
整个石厅，不，是整个崖壁区域的空间，猛地一震！
那种从峡谷深处传来的、缓慢的刮擦声，骤然停止了。
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恐怖、仿佛源自灵魂层面的凝视感，陡然降临！如同沉睡的巨兽，被脚边蚊虫的叮咬和一丝熟悉的、令它憎恶的气息所惊醒，缓缓睁开了遍布血丝的眼睛。
所有疯狂攻击的紫黑色触须，在同一时间停滞了，然后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缩回通道的黑暗中。
石厅内死寂一片，只剩下幸存者粗重的喘息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但霍克队长和莫伦法师的脸色，却比刚才被围攻时还要惨白。因为他们感觉到，那股锁定了他们的恶意，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庞大、更加……近在咫尺！
“它……它注意到我们了……”莫伦法师声音发颤，“不是因为攻击……是因为……这个法阵和那张图……它们惊动了更深处的……”
他的话没能说完。
轰隆隆隆——！！！
整个崖壁，不，是整个腐骨峡谷东南区域，发生了猛烈的震动！如同地震！岩石崩裂，巨大的裂缝在地面和墙壁上蔓延！他们所在的石厅顶部，开始簌簌落下碎石和尘土。
“跑！快跑！”霍克队长一把拽起几乎瘫软的凯尔，朝着他们来的裂缝入口疯狂冲去！其他人也连滚爬爬地跟上。
然而，当他们冲到裂缝入口时，看到的却是地狱般的景象。
留守的十名士兵，已经全部变成了散落在各处的、残缺不全的焦黑尸块。而在峡谷方向，那原本就翻滚不休的紫黑色浓雾，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外扩张、抬升！浓雾之中，一个难以形容其庞大的阴影轮廓，正在缓缓抬起“头”部，阴影上，数十点猩红的光芒逐一亮起，如同睁开了一只只残忍的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了崖壁这个方向，望向了那因羊皮残片和古老法阵共鸣而泄露出的一丝微弱却“刺眼”的秩序金光。
那不是“掘墓者”的本体，仅仅是它一部分感知的延伸和一种本能的“关注”。但即便如此，那目光中所蕴含的毁灭、贪婪与无尽的恶意，也足以让任何心智健全者瞬间崩溃。
“不——！！！”凯尔发出了绝望到极致的尖叫，裤裆处瞬间湿透。
霍克队长肝胆俱裂，但他还是爆发出最后的勇气和战气，拖着凯尔，不顾一切地朝着远离峡谷、远离农庄的荒野深处亡命奔逃。莫伦法师和其他残存的几名战士也拼尽全力跟上，什么队形，什么装备，全都抛弃，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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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身后，那紫黑色的浓雾并未追击，但那数十点猩红的“目光”，却如同烙印，死死跟随着他们逃窜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破碎地形的拐角。
崖壁上，那刚刚亮起一丝金光的古老法阵，在剧烈的震动和深渊能量的冲击下，彻底崩碎、湮灭，连同那张引发祸端的羊皮残片，一起化为了齑粉。
石厅坍塌，将一切痕迹掩埋。
但“掘墓者”的注意力，已经被短暂地吸引，并且……标记了那个方向传来的、令它厌恶又渴望的“秩序”与“生命”的气息。
它那庞大的意志在深渊与现实的夹缝中翻滚，锁定了两个大致的方向：一个是刚刚那群渺小蝼蚁逃窜的方位（荒野深处），另一个……则是更让它感到一种奇异牵引的方位——那里有更凝实、更鲜活的世界树气息，以及……某种与脚下这片土地深层共鸣的“钥匙”持有者。
它的“孵化”进程，因这意外的刺激，似乎……加快了一丝。
距离完全降临，还有五十四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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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庄东侧，乱石坡下。
几乎就在腐骨峡谷崖壁震动、猩红目光亮起的同一时刻，盘坐在世界树根系节点前的林越，身体猛地一颤！
“呃啊——！”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闷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上青筋暴起，大颗大颗的冷汗滚滚而下。他正在埃利奥特法师的引导下，尝试将第一缕高度提纯的秩序奥术能量，通过自身与“根系共鸣指环”的链接，缓缓导入翡翠节点的一个关键纠缠点。
过程原本就极为艰难，如同在血肉中穿行最纤细的银针，需要全神贯注，承受能量冲刷经脉的胀痛和节点本身衰微抵抗带来的滞涩感。
但就在刚才那一瞬，他通过深层共鸣连接“看”到/感应到的景象，发生了剧变！
原本相对平静（虽然被侵蚀）的根系能量场，突然被一股来自腐骨峡谷方向的、无比暴戾、无比饥渴、充满毁灭意志的恐怖意念扫过！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了一块烧红的巨石！
那意念并非直接攻击节点，更像是一种无差别的、充满恶意的“俯瞰”和“标记”。但对于正与节点深度共鸣、意识近乎融为一体的林越来说，这不啻于灵魂被冰冷的、沾满污秽的钢刷狠狠刮擦了一遍！
更让他心悸的是，在那恐怖的意念深处，他隐约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的波动——那是埃利奥特法师伪造的羊皮地图上，被特意留下的、指向性的秩序魔力痕迹！虽然微弱且正在飞速消散，但它确实存在过，并且……引来了注视！
计划成功了？还是……玩脱了？
巨大的冲击让林越心神剧震，导入秩序能量的进程瞬间失控！那一缕原本温和的秩序能量，在他体内猛地一窜，如同脱缰野马，与他自身的力量，与节点中猛然激荡起来的、夹杂着深渊侵蚀的反抗能量，狠狠撞在一起！
噗！
林越喷出一小口鲜血，鲜血中竟然带着丝丝缕缕的黑气！他的意识仿佛要被撕裂，一半是翡翠根系传来的痛苦与焦急的拉扯，另一半是那深渊意念留下的冰冷污秽与自身能量紊乱带来的灼烧剧痛。
“林越阁下！”埃利奥特法师大惊失色，立刻中断能量引导，法杖连点，数道稳定心神、抚平能量乱流的柔和光芒没入林越体内。
维拉的水银色瞳孔骤然收缩，她身影一晃，出现在林越侧后方，一只手按在他的后心。一股冰凉、凝实、带着奇特韵律的精神力量渗入，如同最精准的镇静剂，帮助林越对抗那灵魂层面的污染和混乱。
艾莉娅箭已上弦，警惕地扫视周围，虽然看不到具体的敌人，但她能感觉到林越正在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
足足过了近一分钟，在林越自身顽强的意志、埃利奥特的法术和维拉那奇特精神力的共同作用下，他体内暴走的能量才被勉强压制下去，灵魂中那冰冷的污秽感也被暂时隔绝。但他的脸色依旧难看，精神萎靡，仿佛大病初愈。
“刚……刚才……”林越喘息着，艰难开口，看向腐骨峡谷方向，“那边……出事了……很可怕的……东西……被惊动了……我们的‘礼物’……好像引来了不得了的‘关注’……”
埃利奥特和维拉对视一眼，脸色都极为凝重。他们虽然无法像林越那样通过世界树根系间接感知，但刚才那一瞬间，他们也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源自世界底层的恶意波动，从峡谷方向传来，一闪即逝，却足以让灵魂颤栗。
“你的身体和灵魂都受到了冲击和轻微污染。”埃利奥特快速检查后，沉声道，“节点净化尝试必须暂停！你需要休息和进行净化治疗，否则下次再尝试，风险会成倍增加！”
维拉收回手，声音依旧平静，但语速快了一丝：“不仅仅是惊动。我感觉到……那东西的‘孵化’进程，有极其微小的加速。它可能……更早一点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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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有多早？”艾莉娅急问。
“不确定。也许几小时，也许……更少。”维拉摇头，“取决于它的状态和我们‘礼物’的‘效果’。但无论如何，我们的时间更紧了。”
林越擦去嘴角的血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一阵头晕目眩。埃利奥特扶住他。
“我没事……”林越咬牙，“节点净化……还能继续吗？”
“以你现在的状态，强行继续等于自杀。”埃利奥特斩钉截铁，“至少需要半天时间，用纯净的奥术能量温养你的精神和经脉，驱散残留的深渊污染。这期间，你不能再进行任何深度的能量操作或精神共鸣。”
半天……他们哪里还有半天可以浪费？
但林越也知道，埃利奥特说的是事实。刚才的意外已经证明，与深渊的对抗，容不得半点勉强。他一旦倒下，农庄就真的完了。
“……好吧。”林越艰难地接受现实，“先回农庄。我需要知道，我们那位侯爵少爷的‘探险队’，到底给我们带回了什么样的‘惊喜’。”
他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血月侯爵的人，恐怕凶多吉少。而他们引来的“关注”，可能比预想的还要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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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庄，工坊休息区。
格鲁姆并没有像林越命令的那样“好好睡一觉”。他躺在行军床上，双眼圆睁，直勾勾地望着工坊岩石顶壁上那些古老的能量传导纹路。
他的身体很疲惫，但大脑却像一台过载后仍在疯狂运算的魔导机械，停不下来。破甲弹测试的每一个细节，发射器优化的无数种可能，奥术心智核心灌输的那些深奥知识……还有一丝丝杂乱、冰冷、充满诱惑力的低语，在他意识的深处萦绕不去。
“……不够……还能更强……更有效率……摧毁……穿透……毁灭……”
“……瑟银的纯度……符文的叠加……能量的极致压缩……”
“……工坊深处……有更多的力量……被封印的……可以为你所用……”
“……继承者……他不懂……他畏惧力量……你需要……掌控……”
格鲁姆猛地坐起身，双手捂住耳朵，但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脑髓中回响。他胸前的自制符文挂件烫得吓人。
“闭嘴……闭嘴……”他低声嘶吼，眼中血丝密布，神情痛苦而扭曲。
就在这时，工坊深处，那枚悬浮的奥术心智核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旋转速度微微加快了一丝。一缕比头发丝还要细微的暗红色能量流，如同有生命的触须，悄无声息地从核心中延伸出来，顺着工坊地面的能量传导网络（已修复部分），流向了休息区的方向，流向了格鲁姆身边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用于照明的古老符文。
那符文微微一闪，光芒变得略微偏红。
格鲁姆忽然觉得，脑海中那些混乱的低语变得清晰了一些，痛苦减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平静，以及一种更加明确的……渴望。
他放下手，眼神有些空洞地望向工坊武器试验区的方向，望向那台已经完成测试的弩炮，望向工作台上那些尚未完成的破甲弹组件。
“……是的……我需要……更多的力量……更好的武器……为了……摧毁威胁……”
他喃喃自语着，掀开毯子，走下床，步伐有些僵硬，却异常坚定地朝着工作台走去。他的眼睛，在工坊幽暗的光线下，似乎闪过了一缕极其短暂、与奥术心智核心中如出一辙的暗红。
夜还很长。
但对于农庄，对于林越，对于格鲁姆，对于所有人而言，真正的黑暗和考验，似乎才刚刚拉开帷幕。
峡谷中苏醒的恶意，侯爵私兵引来的灾祸，林越受创的身心，格鲁姆逐渐失控的状态……
所有的线，都在朝着一个即将爆发的临界点，飞速收拢。
第373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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