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狼堡的冬幕节庆典持续了三天。当最后一批醉酒佣兵被拖出酒馆，当广场上燃烧的圣火终于熄灭成袅袅青烟，北境短暂的欢腾告一段落，现实的重担重新压在每个人的肩上。
公爵府书房里，炉火噼啪作响。雷恩·霜狼坐在宽大的橡木书桌后，那张椅子对他十六岁的身体来说还显得过于巨大。但他挺直腰背的姿态，已经有了几分已故父亲的神韵。
林越坐在他对面，手中端着一杯加了蜂蜜的热奶。桌面上摊开着一张北境地图，上面用红蓝两色标注着兵力部署和已知的深渊异常点。
“……黑刃兄弟会余孽逃往了东北方向的‘碎骨峡谷’，那里是他们的老巢。”雷恩指着地图上的一处险峻地形，“莫里斯的总管卫队中，有七名军官参与了阴谋，已经下狱。但问题在于，我们缺乏足够的可信人手替换这些职位。北境军团的忠诚度……需要时间验证。”
少年公爵揉了揉眉心，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终于像个疲惫的孩子：“更重要的是粮食。今年北境收成本就不好，莫里斯掌权期间又大量挪用储备粮去换取魔法材料，现在城堡粮仓只能支撑两个月。而冬季还有三个月才结束。”
林越放下杯子：“我可以从我的世界调运粮食过来。但问题是如何解释来源？突然出现的大批粮食会引起怀疑。”
“就说从南方秘密采购，通过地下渠道运抵。”雷恩显然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卡尔熟悉走私路线，他可以负责对接。当然，我会用等值的北境特产支付——毛皮、矿石、魔核，还有……时间遗物。”
提到时间遗物，房间里的气氛凝重了几分。
冬幕节事件后，城堡进行了彻底搜查。在莫里斯的密室和银面人据点中，共缴获了二十七件不同类型的时间遗物：有能让局部时间加速或减速的怀表，有能将物品短暂送回过去的沙漏，甚至有能窥见未来片段的梦境水晶。
每一件都危险而诱人。
“克罗诺斯大师已经鉴定过，这些遗物大多有严重缺陷。”伊莎贝拉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手中把玩着一枚银色的梦境水晶，“加速类遗物会加速使用者的衰老；减速类遗物可能让使用者永远困在慢时间流里；预知类遗物看到的未来充满误导和陷阱。它们的设计……本身就是恶意的。”
老墨菲从一堆古代文献中抬起头：“奥古斯都的研究副产品本应全部销毁，这些流落出来的显然是残次品或实验废料。银面人收集它们，可能不仅是为了使用，还在研究如何改良和量产。”
“量产时间魔法物品……”林越皱眉，“如果成功，他们能在战场上制造出可怕的不对称优势。想象一下，一支军队的时间被加速，在敌人眼中如同鬼魅；或者一片区域的时间被减速，成为死亡陷阱。”
敲门声响起。卡尔推门进来，手臂上缠着新换的绷带——在追捕黑刃兄弟会余孽时受的伤。
“精灵信使到了。”佣兵的表情有些古怪，“但来的不是普通信使。是‘月痕卫队’的队长，带着十二名全副武装的精灵游侠。他们要求见‘第七守望者和第五守望者’，语气……不太友好。”
书房里的几人交换了眼神。月痕卫队是精灵王庭的精英部队，负责处理涉及精灵族重大利益的事务。他们亲自出动，意味着精灵王国已经知道了某些事——很可能是关于第三钥匙“翡翠枝”的失窃。
“带他们到会客厅。”雷恩起身，“我作为北境公爵出席，至少在礼节上能提供缓冲。”
会客厅里，气氛如卡尔所说，并不友好。
十二名精灵游侠分列两侧，他们身材修长，银甲上刻着月牙纹章，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森林种族特有的锐利光芒。为首的队长是个女性精灵，银色长发在脑后扎成利落的马尾，尖耳朵上戴着细密的银环。她腰间挂着一把造型优雅的长刀，刀鞘上有生命符文的微光。
“我是月痕卫队第七分队队长，艾瑟琳·逐星。”女精灵的声音清澈如泉水，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奉精灵女王之命，前来调查翡翠枝失窃事件的关联者。”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林越和老墨菲身上：“第七守望者林越，第五守望者墨菲·守墓人。五十年前，精灵族第三守望者艾莉丝·逐星——我的姑母——在黑湖修道院遇害，翡翠枝被夺。我们收到情报，你们近期在黑湖地区和霜狼堡的活动，与这件事有关。”
老墨菲上前一步：“艾莉丝的陨落是整个艾瑟兰的损失。我们也在调查真相，并已经确认凶手是第一守望者莱纳斯及其手下的银面人。”
“但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艾瑟琳的眼神锐利如刀，“第五守望者，五十年前你为何突然失踪？第七守望者，你继承钥匙不过数月，如何证明你不是莱纳斯安排的新棋子？”
林越平静地迎上她的目光：“因为如果是莱纳斯的棋子，我就不会净化霜狼堡的深渊核心，不会帮助雷恩公爵夺回权力，更不会——”他从怀中取出净化后的魔力结晶，那晶体在会客厅的光线下散发着纯净的白光，“——把这东西从炸弹变成无害的能量源。”
精灵队长看着那颗晶体，瞳孔微微收缩。她能感应到其中蕴含的庞大但有序的能量，这种净化手段，确实不是深渊势力能做到的。
“而且，”林越继续，“我见过艾莉丝·逐星——或者说，她留下的时间印记。在时间夹缝中，她告诉我们关于世界树和混沌之源的真相，并提醒我们小心莱纳斯的真实目的。”
提到姑母的名字，艾瑟琳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波动。她沉默了几秒，向身后挥了挥手。精灵游侠们收起了隐约的敌意，但依然保持警戒。
“我需要详细情报。”艾瑟琳的声音软化了些，“关于姑母最后说了什么，关于翡翠枝的下落，关于你们对抗莱纳斯的计划。这关系到精灵王国的立场——女王陛下至今没有公开支持任何一方，因为无法确定谁才是真正的盟友。”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林越、老墨菲和伊莎贝拉轮流讲述了已知的一切：从黑湖森林的时间循环到霜狼堡的阴谋，从莱纳斯的“命运解放”理论到混沌之源的封印真相。艾瑟琳听得极其认真，不时提出尖锐的问题。
当听到艾莉丝在时间印记中说出“世界树是监狱”那段时，这位精灵队长的脸色变得苍白。
“这……与王室秘典中某些被禁的章节吻合。”她低声说，“记载上古历史的《根源之歌》中，有一段被刻意模糊的诗句：‘巨木扎根于罪孽，以万界为囚笼’。历代学者都认为这是隐喻，但如果……”
“如果是真的，那么莱纳斯的部分理论就有依据。”老墨菲沉重地说，“但我们认为，即使世界树最初是监狱，经过三万年演化，它已经成为维持多元宇宙稳定的支柱。贸然破坏它，就像拆除一栋老旧但还在住人的房子，却不给居民准备新居所。”
艾瑟琳站起身，在会客厅里踱步：“我需要将这些情报带回王庭。但这还不够——女王需要看到实际的证据和可行的方案。你们说要集齐七钥加固封印，但第一、三、六钥匙在莱纳斯手中，第四钥匙……”她看向伊莎贝拉，“织梦人阁下虽然在此，但钥匙遗失。第七钥匙在林越手中，第五钥匙在你手中。实际上，你们只有两把半。”
“所以我们才需要精灵王国的帮助。”林越说，“翡翠枝虽然被夺，但作为它的原生守护者，精灵族一定留有后手——比如追踪它的方法，或者备用钥匙的线索。”
女精灵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林越：“确实有。翡翠枝在离开精灵王庭前，被女王陛下施加了‘血脉共鸣’的祝福。任何持有它的非精灵族，都会逐渐被生命能量改造，向精灵特征靠拢。如果莱纳斯长时间持有它，他的身体会出现精灵化迹象。而且，王庭的生命之泉中，还保留着一片翡翠枝的‘镜像叶’，能够在一定距离内感应到正体的方位。”
林越眼睛一亮：“能追踪吗？”
“可以，但需要时间准备仪式，而且距离不能太远——最多五百公里。”艾瑟琳说，“翡翠枝现在很可能在莱纳斯的老巢‘命运纺车之间’，那是一个移动的亚空间，常规手段无法定位。”
伊莎贝拉突然开口：“如果结合梦境之力呢？梦境可以穿透空间壁垒，模糊现实与虚幻的界限。我或许能通过翡翠枝对持有者的影响，在梦境维度中定位莱纳斯的位置。”
“但风险很大。”老墨菲警告，“莱纳斯掌控命运之力，对梦境入侵一定有防备。而且如果你在梦境中被他发现，他可能反向追踪到你，甚至通过梦境攻击你的精神。”
“所以我需要帮手。”伊莎贝拉看向林越，“第七守望者的秩序之力可以在梦境中建立‘逻辑锚点’，防止我的意识被梦境乱流冲散。而第五守望者，你的生命能量可以帮助维持我的生理状态。”
艾瑟琳思考片刻：“如果你们决定尝试，我可以提供生命之泉的泉水——那是纯净的生命精华，能极大增强生命法术的效果。但仪式必须在安全的环境进行，而且需要至少三位大师级施法者护法。”
“霜狼堡现在还不够安全。”雷恩说，“黑刃兄弟会余孽和银面人残党可能反扑。我建议去林越的农庄——根据描述，那里有古代奥术工坊和稳定的防御体系。”
林越点头同意：“农庄确实是最佳选择。而且那里靠近深渊裂隙，如果要执行后续行动，地理位置有利。”
计划初步确定：艾瑟琳返回精灵王庭，请示女王并取来生命之泉的泉水和镜像叶；林越一行人先回农庄做准备；一周后在农庄汇合，尝试定位莱纳斯。
会议结束时，艾瑟琳单独留下林越。
“第七守望者，还有一件事。”精灵队长从怀中取出一片翠绿色的树叶——不是真正的树叶，而是某种能量凝结体，“这是姑母留给我的‘遗言叶’，只有遇到真正值得托付的人才能激活。她说，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一个‘能看到世界裂缝之外光芒’的人，就把这个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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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越接过叶片。入手瞬间，叶片化作光点融入他的掌心，一段信息直接传入意识：
“后来者，如果你听到这段话，说明你已经接触到真相的边缘。但我要警告你：真相是多面的。世界树既是监狱也是庇护所，混沌之源既是威胁也是……必需品。三万年前的封印不是单纯的囚禁，而是‘延迟’。因为当时的文明发现，混沌之源是宇宙熵增的最终体现，无法消灭，只能延缓它的爆发。”
“我们的使命不是永远封印它，而是争取时间——时间让新的文明成长到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在混沌之潮中幸存，甚至……引导它成为新秩序的基石。莱纳斯看到了前半部分真相，但他不知道后半部分：深渊的最终形态不是毁灭，而是重置。当它吞噬一切后，会在虚无中孕育新的世界树，开始新的轮回。”
“但每一个轮回，文明都会失去大部分记忆和成果。我们要做的，是在这一次轮回结束前，找到保存文明火种的方法。七钥重聚不是终点，而是起点。当封印加固，你们会看到‘门’的开启——那扇门通往轮回之外，通往真正的答案。”
“找到其他守望者，尤其是第六守望者‘铸星者’。矮人族的传承中，有关于‘门’的记载。时间不多了，我能感觉到，这一次的轮回周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短。祝你好运，后来者。”
信息结束，林越久久无言。
艾瑟琳看着他：“你看到了什么？”
“你姑母留给后任守望者的警告。”林越缓缓说，“她说我们的时间比想象中更少，而且最终的目标不是永久封印，而是……争取时间让文明准备好面对轮回。”
精灵队长沉默片刻：“这符合精灵族最古老的预言——‘当星辰第三次坠于黑湖，轮回之钟将敲响最后一次’。五十年前的星坠之年是第三次，也就是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压力无形中又增加了一重。不仅要在封印崩溃前集齐钥匙，还要在崩溃发生后保证文明不灭。
“先完成当前目标。”林越压下心中的紧迫感，“一周后，农庄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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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深蓝科技总部。
从艾瑟兰返回后，林越只休息了六小时，就被陈明紧急电话叫到公司。会议室里，除了总经理陈明，还有两个意想不到的人：周老和孙耀武。
“情况紧急。”周老开门见山，面前的平板电脑投射出复杂的卫星图像，“北冰洋那个异常点，扩张速度加快了。三天前直径还是百米级，现在已经达到三百米。而且边缘出现了……结构。”
图像放大，可以看到黑色区域边缘不再是模糊的扩散状态，而是形成了规律的几何图案——六边形蜂窝状结构，每个六边形中心都有一个微弱的光点。
“我们的科学家分析，这像是一种……能量收集阵列。”周老沉声说，“它在有序地吸收周围的热量、辐射甚至引力波。更糟糕的是，昨天下午，阵列中心喷发了一道能量束，直冲太空。国际空间站的观测显示，那道能量束在近地轨道‘涂抹’出了某种符文，持续了十七秒才消散。”
林越心头一沉。生命封印碎片不仅在被污染，还在被“编程”？什么存在能做到这一点？
“我们对那片区域的深渊能量样本进行了分析。”孙耀武调出另一组数据，“发现其中混杂着一种特殊的信号——每秒一次的脉冲，和你提供的深渊脉冲数据吻合，但频率更稳定，强度在缓慢增加。”
莱纳斯。他在尝试远程操控地球上的封印碎片。
“我们尝试用你留下的秩序符文阵列进行干扰。”周老继续说，“有效，但消耗太大。维持一个覆盖百米的秩序场，需要相当于一座小型核电站的功率输出。而要覆盖整个异常点，至少需要十倍于此的能源。”
他看向林越：“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总装备部有一项绝密计划——‘金乌工程’。简单说，我们在可控核聚变技术上取得了突破性进展，第一台实验原型机已经完成，输出功率达到设计值的百分之七十。”
林越眼睛一亮。可控核聚变，那是人类能源技术的圣杯。如果成功，几乎意味着无限的清洁能源。
“但有个问题。”周老苦笑，“原型机的稳定运行需要一种特殊的‘约束材料’，能承受上亿度高温和强中子辐射。我们试遍了所有已知材料，包括你提供的几种异界合金，最长纪录也只能维持三分钟。”
“你们需要什么材料？”
“古代奥术文明文献中提到的‘太阳铁’。”周老调出一份扫描件，那是林越之前提供的古代资料中的一页，“描述说这种金属是在恒星内部形成，被上古文明用空间魔法捕获。它能完美约束和引导能量，是建造‘永恒熔炉’的核心材料。”
林越想起来了。在奥术工坊的古籍中，确实有关于太阳铁的记载，但只有寥寥数语，说它“只存在于星界彼端，凡世不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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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瑟兰世界也没有太阳铁？”
“至少近代没有记录。”老墨菲的声音从加密通讯中传来——林越将通讯器带在了身边，“但奥术文明鼎盛时期，他们确实从星界采集过恒星物质。如果存在遗留，最可能在两个地方：矮人王国的‘熔心宝库’，或者无尽海深处的‘星坠遗迹’。”
矮人王国，正好是第六守望者“铸星者”的族群。而星坠遗迹，是古代星辰坠落之地，危险重重。
“我需要时间。”林越对周老说，“给我两周，我会在艾瑟兰寻找太阳铁或替代品。同时，加大秩序符文阵列的功率，哪怕只能减缓异常点扩张速度也要做。绝不能让莱纳斯完全控制那块碎片。”
“两周……”周老计算着什么，“原型机的备用约束材料还能支撑二十天左右。如果两周后没有突破，我们就只能降低功率运行，那样输出将不足原来的一半。”
“足够了。”林越承诺，“两周内，我一定带回解决方案。”
会议结束后，孙耀武单独留下林越。
“有个私人情报。”特勤处长压低声音，“国际上有其他组织注意到了异常点现象。CIA的‘蓝皮书计划’重启了，欧盟成立了‘超自然现象应对委员会’，俄罗斯的‘灯塔局’也在行动。更麻烦的是，有一些……私人势力。”
“比如？”
“一个叫‘新纪元基金会’的组织，总部在开曼群岛，资金来源不明。他们在全球范围内高价收购‘异常物品’，包括你之前流出的那些草药和矿石。我们截获的情报显示，他们最近在悬赏寻找‘能够穿梭不同世界的人’。”
林越眼神一凛。
“悬赏金额高得离谱——十亿美元，活的。”孙耀武盯着他，“有人泄露了情报，或者……有人通过其他途径猜到了你的存在。总之，你在地球的活动要更加小心。需要的话，我可以安排替身和假身份。”
“暂时不用。”林越摇头，“但如果他们真的找上门，我倒想看看是谁在背后。新纪元基金会……查过他们的背景吗？”
“查不到。所有注册信息都是空壳公司，实际控制人可能根本不在我们这个维度。”孙耀武顿了顿，“但我怀疑，他们和艾瑟兰的银面人有联系。莫里斯账本里有一部分资金流向，最终通过复杂的洗钱渠道流向了开曼群岛的账户。”
又是银面人。这个组织在地球和艾瑟兰同时活动，所图非小。
“帮我监控这个基金会。”林越说，“如果有机会，我想‘拜访’一下他们。”
回到老宅，林越没有立刻穿越回艾瑟兰。他需要准备更多物资，特别是应对矮人王国可能需要的物品。
矮人族以锻造和采矿闻名，但对魔法不太感冒。他们更看重实打实的矿物、精密的机械、以及……美酒。林越从仓库里翻出两箱茅台——这是上次贸易剩的，又采购了一批高精度工业钻石和特种钢材。地球的合金技术虽然不如艾瑟兰的魔法锻造，但在纯度和一致性上有优势。
他还特意准备了一批太阳能充电设备和LEd照明系统。矮人王国深居地下，照明靠魔法灯和火炬，高效的人造光源应该会受欢迎。
准备妥当后，林越站在地下室的光门前，却没有立刻进入。
他掏出怀表——奥古斯都给的时序罗盘，指针在缓缓转动，指向某个不确定的方向。他又想起艾莉丝遗言叶中的话：“找到其他守望者，尤其是第六守望者‘铸星者’。矮人族的传承中，有关于‘门’的记载。”
门。通往轮回之外的门。
如果混沌之源无法彻底消灭，只能延缓，那么找到那扇门，可能就是文明存续的唯一希望。
深吸一口气，林越跨入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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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瑟兰，深渊农庄。
离开不到一周，农庄的变化让林越几乎认不出来。
围墙已经加高到十米，表面覆盖着新安装的钢板，钢板之间的缝隙填充了灰烬石粉末和导魔金属的混合物。了望塔从四座增加到八座，每座塔顶都安装了从地球带来的远程摄像头和运动传感器，与工坊的控制中心相连。
农田区域扩大了一倍，新开垦的土地上已经长出了抗魔化小麦的嫩苗。更引人注目的是农庄西北角新建的“试验田”，那里种植着各种从地球带来的作物和艾瑟兰魔法植物的杂交品种：会发光的土豆、能自动驱虫的玉米、生长速度是普通作物三倍的水稻。
工坊的扩建更惊人。原本的地下工坊向周围挖掘，现在有了专门的魔像生产车间、附魔工作间、能源核心研究室，甚至还有一个初具规模的生物实验室——老墨菲和几个新招募的炼金师正在那里研究深渊魔物的生理结构。
巴顿和艾莉娅在训练场指导新兵。农庄的护卫队已经扩充到五十人，除了原来的老兵，还吸纳了霜狼堡事件后愿意追随林越的一些佣兵和难民。训练内容结合了地球的战术思想和艾瑟兰的战斗技巧，形成独特的混合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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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回家，老板！”格罗姆第一个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块平板电脑——那是林越留给他的，现在已经贴满了各种便签，“第二代魔像的量产线已经调试完成，第一批二十台下周就能下线！还有你要求的‘通讯中继网络’，我在农庄周围十公里内设置了六个节点，信号覆盖整个警戒区！”
林越拍了拍地精工程师的肩膀：“干得好。奥古斯都呢？”
“在时间研究室。”格罗姆压低声音，“他和克罗诺斯大师这两天一直在争论，关于时间之心的‘副作用’。好像奥古斯都的身体出现了某种……‘时间固化’现象。”
时间研究室是新建的，位于工坊最深处，墙壁和地面都覆盖着吸能金属和隔音材料。林越进去时，奥古斯都正赤裸着上半身站在一个复杂的法阵中心，克罗诺斯用各种仪器扫描他的身体。
“看这里。”老学者指着显示屏上奥古斯都的骨骼影像，“密度是正常人的三点七倍，而且还在缓慢增加。还有细胞分裂周期——完全停止了。你的身体时间被‘锁定’在了某个状态，既不会衰老，也不会再生。”
奥古斯都苦笑：“时间之心的代价。我现在感觉不到饥饿、困倦、疼痛。伤口不会愈合，但也不会感染。就像……一尊活着的雕像。”
“这不一定全是坏事。”林越走近，“如果不死不灭，你就有无限的时间来研究对抗深渊的方法。”
“但没有新陈代谢，就没有生命力。”奥古斯都摇头，“我无法再使用需要生命能量驱动的法术，包括大部分治疗和恢复类魔法。而且我怀疑，如果时间之心被破坏，我的身体可能会瞬间‘崩溃’——把被锁定的五十年的时间变化一次性释放出来。”
那意味着瞬间衰老五十年，或者更糟。
“有解决方案吗？”
克罗诺斯调出另一组数据：“理论上，如果能有纯净的生命能量持续灌注，可以中和时间锁定的效应。但需要的量级非常大——相当于……嗯，翡翠枝正品持续输出一个月的量。”
又是翡翠枝。所有线索都指向它。
林越将地球的情况和精灵信使的消息告知两人。听到生命封印碎片被编程成能量收集阵列，奥古斯都脸色大变。
“莱纳斯在尝试建造一个‘跨世界能量传输通道’！”老人激动地说，“用地球的碎片作为接收端，用翡翠枝作为发射端，通过生命能量的共鸣建立稳定连接！如果成功，他可以把深渊能量直接注入地球，加速那个世界的腐化！”
“但我们一周后就能尝试定位他。”林越说，“只要找到命运纺车之间的位置，就能采取行动。”
“没那么简单。”克罗诺斯摇头，“莱纳斯掌控命运五十年，一定布置了无数后手。即使找到他，强攻也是送死。我们需要一个更巧妙的计划。”
就在这时，通讯法阵亮起，是艾莉娅的声音：“林越，东边来了一支商队，大约三十人，说是从‘铁砧城’来的矮人贸易使团。领头者自称是第六守望者‘铸星者’的学徒，有重要消息传达。”
矮人使团？来得正是时候。
林越立刻前往会客厅。等他赶到时，巴顿已经安排矮人们入座——这些矮人身高普遍在一米三到一米五之间，肌肉发达，胡须浓密，穿着精工打造的锁子甲和皮外套。他们随身携带的武器和工具都闪烁着魔法光泽，显然是矮人工艺的精品。
领头的矮人最年长，胡须编成复杂的辫子，上面串着金属环和宝石。他站起身，用浑厚的声音说：“俺是铁砧城长老会的信使，钢须·铁锤。奉第六守望者格隆·熔炉之命，前来寻找第七守望者。”
格隆·熔炉，第六守望者，铸星者。林越记得奥古斯都说过，他在黑湖修道院事件中与艾莉丝一同遇害。
“格隆大师……还活着？”
“师父没死，但也差不多。”钢须的表情沉重，“五十年前那场袭击，师父用熔炉之心的最终能力——‘锻魂重生’——保住了自己的灵魂核心，但身体被毁。现在他的意识寄宿在一具特制的魔像身躯里，无法离开铁砧城的地心熔炉。”
他还活着！这可能是至今最好的消息。
“师父感应到第七封印的激活，也收到了奥古斯都的时间传讯。”钢须继续说，“他让俺带来两样东西：第一，关于‘太阳铁’的情报；第二，一个警告。”
“太阳铁在哪里？”
“星坠遗迹深处，古代星舰‘苍穹号’的残骸核心。”矮人说出一个惊人的地点，“三百年前，一颗陨星坠落在无尽海中央，那不是普通陨石，是一艘古代奥术文明的星界航行器。俺们矮人和精灵组织过联合探险，但只抵达了外围区域。核心区域有强大的自动防御系统和时空乱流，至今无人突破。”
“师父说，如果有人能取回太阳铁，他可以用它打造出对抗深渊的终极武器——‘秩序之锤’。”钢须眼中闪过狂热的光芒，“那是古代文献记载的传奇造物，一击就能净化方圆十里的深渊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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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越心跳加速。秩序之锤，如果能批量生产，对抗深渊的战局将彻底改变。
“警告呢？”他问。
钢须的表情严肃起来：“师父在熔炉之心被夺前，用最后的力量窥见了莱纳斯的部分计划。他要打造的‘命运之门’不止一扇，而是七扇——对应七个概念封印的位置。当七扇门同时开启，会形成一个覆盖整个艾瑟兰的‘命运编织场’，在那一刻，莱纳斯将获得短暂修改整个世界底层规则的能力。”
“修改规则？什么意思？”
“比如，他可以宣布‘深渊能量是世界的本源能量，魔力是异端’，那么所有使用魔法的生物都会瞬间失去力量。或者宣布‘人类是错误物种，应该被清除’，那么所有人类可能会直接死亡或变异。”钢须声音发颤，“虽然持续时间可能只有几分钟，但足够颠覆一切。”
疯子中的疯子。莱纳斯不仅要解放深渊，还要重写世界的源代码。
“七扇门的位置知道吗？”
“师父只知道其中三处：第一处在命运纺车之间，第二处在黑湖修道院废墟，第三处……”钢须顿了顿，“在无尽海星坠遗迹的正上方。这也是师父让俺带来这个警告的原因——如果要取太阳铁，你们必须抢在莱纳斯完成第三扇门之前。”
时间线再次收紧。要阻止莱纳斯，要取太阳铁，要定位翡翠枝，要拯救地球的封印碎片……所有任务都指向同一个方向：无尽海，星坠遗迹。
“铁砧城能提供什么支援？”林越问。
“五艘深海航行器，三十名最优秀的矮人工程师和战士，以及师父亲自设计的‘抗深渊装甲’图纸。”钢须拍着胸脯，“只要你能带回太阳铁，师父保证在一个月内造出秩序之锤的原型！”
交易达成。矮人使团在农庄暂住，等待一周后与精灵信使汇合，共同制定无尽海探险计划。
夜深人静时，林越独自登上了望塔，望着远处深渊裂隙的紫光，又抬头看向星空。
艾瑟兰的星空与地球不同，有几颗星辰的位置明显偏移，还有一条贯穿天穹的银色光带——那是古代文明留下的轨道防御系统残骸，如今只剩下装饰功能。
怀中的地契微微发烫。林越取出它，在月光下，上面的倒计时数字清晰可见：
距离封印崩溃：813天
但下面多了一行新浮现的小字：
检测到命运编织场启动迹象。七门建造进度：2/7。预计完成时间：197天。
比封印崩溃更早，莱纳斯的命运之门就会完工。
197天。不到七个月。
林越握紧地契，感受着其中流淌的秩序之力。
时间永远不够，敌人永远强大，真相永远比想象的更复杂。
但这就是他选择的路。
回望农庄，灯火通明，人们还在忙碌。魔像在巡逻，士兵在训练，炼金师在研究，农民在照料庄稼。这里有他从地球带来的知识，有从艾瑟兰获得的盟友，有跨越两个世界的希望。
深渊再深，也会有光透进来。
只要还有人愿意点燃火把。
“一周后，精灵信使到。”林越对通讯法阵说，“通知所有人，准备战略会议。我们要制定一个同时在三条战线作战的计划：梦境定位莱纳斯，无尽海寻找太阳铁，地球保护封印碎片。”
“同时进行？”巴顿的声音传来，“我们的兵力不够。”
“那就招募更多。”林越看着远方的黑暗，“发布公告：深渊农庄招募任何愿意对抗深渊的战士、学者、工匠。不分种族，不分出身，只要你有勇气和技能，这里就有你的位置。”
“这会暴露我们的实力和位置。”
“已经暴露了。”林越平静地说，“从我在霜狼堡使用秩序之力开始，莱纳斯就知道我在哪里。与其躲藏，不如堂堂正正地站出来，让所有还在犹豫的人看到——有人在反抗，而且有希望赢。”
通讯法阵那头沉默片刻，然后传来巴顿坚定的声音：“明白。我会准备好招募事宜。”
林越最后望了一眼深渊裂隙，转身走下了望塔。
前方的路布满荆棘，但必须走下去。
为了农庄里那些信任他的人，为了地球那个还在等待救援的世界，为了艾瑟兰这个尚未完全坠入黑暗的故乡。
下一次日出时，新的战役将开始。
第357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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